曾诺侧头望了眼前人一眼，见他一脸真诚无害，于是点了点头。
“臣要状告盐运使周通国、明正武官陆正、侍讲学士张子玄、京都知府罗开勾结京都商贾沈家，贩卖私盐，谋取私利。”
骆秋枫猛地被她问地一愣，有些尴尬。她怎么可以问得如此直白……
骆秋枫一愣，陡然看到方淮之定定望了曾诺一眼，脸上露出满意且愉悦的表。他面色一僵，这两人难不成是串ธ通好的，在自己面前打哑谜？
“几位？”骆秋枫冷冷一笑：“恐怕没这么少吧。”
方淮之微微有些错愕——他们两人，还真有点默契。
惨白的月光自打开的房门倾泻在屋内，微弱的月光下，屋内的木桌上坐着一个ฐ漆黑的人形轮廓，他保持坐着的姿势，衣衫上满是鲜血，方แ淮之顺着身体往上看……
曾诺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下巴一重，有什么东西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她用力抵抗下巴上那人加诸在纸扇上的力道，微敛的双眸上那对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这一幕看得周寻心痒难耐，其余两人也是面带戏谑。
“不客气，那一日真是不好意思。”曾诺无意一说。
曾诺早在昨天第一眼见到柳氏时，就给她下了骄傲、爱慕虚荣、自视甚高、领袖型人格等一系列的性格标签，柳氏来找她，绝对不会是来单纯道歉的。
“别急，我不正愁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嘛。”曾诺不比前段日子嫁出去的大女儿曾斐。曾斐是萧氏生前的闺中好友田氏托付给他们的，自小与骠骑将军的小儿子连月凯有过婚约。曾悦康要巴结连家，从小自然是好吃好喝地养着曾斐，即便心中有过不耐和不爽，可为了之后的锦绣前程，他不得不做这些表面功夫。
该说曾诺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装傻？
“不好意思。”听到红芮的催促，骆秋枫连忙把手上的东西还了回去。目送着红芮一路小跑进了屋子的身影，他不由á想到了某个人，那人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玩世不恭、潇洒不羁，从来没个ฐ正形。然而他的脑แ子又是无比睿智、敏锐非常，比之自己厉害太多，他低低叹道：“淮之，若是你在，不知是否很快便能参透那丫头的玄机。”
“对不起，我爱莫能助。”她现在只想安守本分，最好不引人注意，安安分分过完这一生，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咬了咬下唇，口腔内似乎还残留着方แ才那块桂花糕的香气。
先入眼的是一柄嫩黄色的纸伞，来人踏进来前，先是抖了抖伞上的落雪，再是小心翼翼地迈了进来。
“淮之，这是怎么回事？曾二小姐怎么会在你这？”
方แ淮之不无得意地一笑：“她可是我特意聘用的幕僚，为我查案，如今我只是用最上等的礼ึ节招呼她，让她居住在我府中衣食无忧，有何问题？”
骆秋枫一怔，心下有些气恼，他看到方แ淮之投过来的眼神中赤裸裸地表达着“是你下手太慢”的意思，心中一闷。
“找我何事？”良久后，方淮之正色道。
骆秋枫这才想起正事，急忙从袖口掏出一本簿子：“京都知府落网后，现在知府一职暂时空缺，许多案子暂时分转到了刑部和大理寺处理，今日也是无意，我在翻阅案底的过程中，现这桩案子有些奇怪。”
方淮之翻着簿子，耳边听着骆秋枫的解释：“当年这桩案子以死者自戕结案，可我再次纵观簿子上记录的细节、遗书和证人的供词，总觉得不像是简单的自杀。”
方淮之很快的扫视完了这件案子记录下的内容，他淡淡一笑，没有表自己的想法，而是将簿子放在了曾诺的面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怎么看？”
两人同时把目光投向曾诺，一个ฐ心中存有着好奇，另一个，试探的成份可能更多一些。
曾诺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拿起桌上的簿子翻阅起来，在看到附上遗书的这页上，她放缓了阅读速度，看的十分仔细。
良久后，她放下手中ณ的簿子，淡然地与方แ淮之对视了一眼：“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语毕，方淮之眸中笑意更深了几分：“你倒是清楚我的想法。”
骆秋枫被他二人故弄玄虚的表搞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曾二小姐看出了什么？”
曾诺抿了抿唇，将簿子翻到了撰写了证人供词的那一页，她白皙如玉的手指在纸上细细划过，赫然停在了第二个ฐ证人——也就是死者生前的教书先生贺春兰的名字上，她凉凉的话语从薄唇中缓缓吐出：“死者系他杀，凶手是他。”
骆秋枫浑身一怔，眸中闪过不可思议，他身子前倾，急忙问道：“曾二小姐如何得知？”
曾诺边说，边把簿子翻到เ了遗书那页：“先，这份遗书是伪造的。”她扫了一眼遗书上规整的字迹和不带一丝错字的痕迹，以及无比流畅的语，朝两人解释道：“当一个人想要自杀的时候，哪怕他外在的表装得再冷静，遗书中也不可能不透露出一丝或伤心、或绝望、或愤怒、或癫狂的绪。可你们看这份遗书，虽然时时刻刻在强调自己难以忍受再生活下去，可字里行间却感觉不到一点绝望难过的意味。”
骆秋枫听她一说，这才恍然明白为何他之前会觉得这起自杀案让他奇怪了，原因就出在这里，遗书里的内容太平淡沉稳了，让他总有种死者不是要去自杀而是去散心的矛盾感觉。
曾诺接着款款道，眸中沉冷无比：“这份遗书太完美了，完美的连破绽都找不出来。如果是自杀者亲自书写，遗书中ณ的字迹不可能ม不带一丝绪的宣泄，话语也不可能ม组织地如此漂亮，甚至连一句错句也没有，就连写错涂改的痕迹都没有。普通人写信都会有错字漏字或是语句不顺的况，写到绪激动时会在字迹的最后一笔留แ下颤笔，而一个自杀者的心理自然会更偏激一点，所以这份遗书，显然是凶手在脑แ中勾勒完善过数遍的产物。”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凶手是贺春兰？”骆秋枫接着问道，他俊朗地两条眉毛深深蹙在一起，可思索下来的结果他还是不得而知。
“死者弟弟的证词里面说过，在死者自杀前的两个月内，她似乎受到了一次精神上很大的创伤，绪不稳，之ใ后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异常的虚弱，总是呕吐，窝在房内，很少出门。”曾诺扫了一眼骆秋枫，话中已然有所提示。
方淮之ใ在一旁附和了一句：“秋枫，办案有时候也要有点想象力，你不妨猜猜死者到底生了什么。”
骆秋枫抿了抿唇。
绪不稳……呕吐……窝在房内，他眸中ณ闪过一抹亮色，自信而道：“我猜测，死者生前可能一直与一名男子私通，可自杀前两个月她被那名男ç子抛弃，精神大受打击之ใ下，她又现自己怀了那人的孩子。”
方แ淮之ใ轻拍了他的肩膀，难得为他倒上了一杯茶，面上意思不而喻：“我更觉得，这可能也是凶手杀人的动机。”他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些讯息，死者叫钱音音，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家教甚严，可为ฦ人却有些大大咧咧，也因为ฦ如此，常常犯一些啼笑皆非的错误和笑话导致家训不断。遗书里面说她是因为不堪忍受过于沉重的家族训诫而选择轻生一路，可若是她怀了身孕，遗书中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提到？这也是他为何觉得遗书是假的原因，虽然和曾诺思考的方向不同，结果却是不谋而合。
“我们来大胆假设一下，会不会是因为死者现自己有了身孕，怕时间一久ื被人现，所以威胁凶手尽快想办法处理，有可能是逼他负责，也有可能是打算私奔，总之ใ结果是两人商谈破裂，凶手害怕死者将此事泄露出去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才产生杀念？”骆秋枫喝下了眼前的一杯热茶，抿了抿唇，明眸微眯。
曾诺点了点头：“我赞同你的想法。”
“可你们二人为何确定这个私通的男ç人就是贺春兰？为何不可能是别人？”
曾诺眸色淡淡，语调不紧ู不慢：“因为所有人的供词里面，他的最为相反。”她摊开簿子，每一页上的证人供词全部ຖ都是表达不可思议的感，甚至死者的丫环这么说道：小姐自杀的前一日，还让我上街买一些丝线绣布给她，她说她要绣艳丽的牡丹ล和嬉戏的蝶儿，可我没想到，小姐她，她怎么会突然就想不开呢……
“自杀这个行为ฦ，有一时冲动和长久压抑的感爆两种可能，短短一日，没生什么大事，她又怎么会突然冲动寻死？至于第二种可能性，既然死者自杀前一日还想要做刺绣，说明她还有未了之ใ事，也就是感还未积压到爆的极点，那更不可能ม导致她要自杀。”曾诺将自杀者的心理细细解释一遍，方淮之和骆秋枫两人就像是在学堂听书一般，细细聆听她的话语，默默记在心中ณ。
曾诺见两人完全懂了，才继续道：“可是，何春华的供词似乎把重点放在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上面，他不停强调死者自杀当晚他并不在现场，甚至对死者的兴趣爱好浑然不知。贺春兰教钱音音读书写字也有几年了，哪怕是无意之中，也会得知她的喜好，而他撇得太干净了，干净地就像是为了洗脱自己的清白一样。”
说罢，一室寂静，三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方淮之还在品味曾诺方才的那番๘分析，他心中忍不住自豪，他看中ณ的这只小猫儿，果然是心思细腻，与众不同的。
他轻点指端，在桌上出嗒嗒的叩音，将还处在曾诺一番๘论中ณ惊愕得无法自拔的骆秋枫敲回了神。
三人又分析了一会这起自杀案，更是暗恼当时京都知府办案的无能ม，居然连仵作验尸的过程都省略，直接判定为自戕案，若是仵作验尸时现了死者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也许此案也不会草草了结，凶手更不可能逍遥法外。
如今尸体已经入殓，很难说服钱音音的家人开棺验尸，并且钱音音到เ死未嫁过人，若是被查过有了身孕更是为家族蒙羞，于是方淮之告诉了骆秋枫一个方แ法，以此去确定贺春兰杀人的证据，骆秋枫会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立马告辞，想要去刑部重新为ฦ这件案子翻案。
临ภ行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身子，脸上有些赧然的意味望着曾诺：“曾二小姐，最近一段时间总是麻烦你帮着分析查案，骆某心里过意不去，恰逢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当晚京都几条繁华大街会有红春街会。我想邀请曾二小姐一起去赏街游玩，以此赔过，不知你可否赏脸？”
骆秋枫说完，方แ淮之举在唇边的茶杯一顿，默默放了下来。
他有些不悦地眯起眸子。他之前也本想邀请曾诺一起去赏玩红春街会，却没想到被骆秋枫抢了先机，他正想开口，下一秒曾诺面色淡淡，在骆秋枫期冀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目送骆秋枫欢喜离去的背影，方淮之差点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这一刻๑，他终于体会到方แ才调侃骆秋枫时，那股叫做“下手太慢”的郁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