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茹嗤地一声冷笑，说：“这么大的人了，居然会撞鬼，鬼才信！我嫁到你们周家也有四五年了，从没有听说过宅中闹过鬼。他一回来，就中邪了”？
繁茂无奈地苦笑，说：“连着服药三天，未见效果，夜里只是心悸神乱ກ。白天倒是睡得死沉，鼾声大作”，
爱迪生牌的钨丝灯泡功率不大，照ั得这座百年老宅内昏黄晦暗，四壁加燃的粗烛火苗摇晃，使四周的花鸟屏风上显现出形状怪诞的阴影来。使得晚宴别具一种难以言叙的意味之中。这一家人看上去气氛温馨的聚餐，在晚八时左ุ右结束。这时感觉到倦困的繁盛和大家道别后，回到自己的卧房，熄灯睡觉了。
地下暗道里，那具久已不见天日的骸骨在闪亮的聚光灯下，清晰可辨。法医蹲下身来，对骨架尚未腐烂尽的衣服和完好的皮带仔细观察，掉头冲着众人笑笑，说这具尸体时间不算久，也就五六十年的光景。看样子，死者是被捆绑着死去的，挣扎的形状明显。从头骨和牙齿分析，此人是个青年，不过三十岁。
繁盛出了门，上下打量一番，说：“非常时期，不宜著军服招摇过市。大哥，你威风是威แ风了，但威แ风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繁昌脸色一板，口吻变得严厉起来，脱口反问道。繁盛没有吱声，悠然一笑。
繁昌见他未曾答话，自觉也有些唐突，便解开扣得严实的领口，松了口气，说：“上海滩是个ฐ纸醉金迷的地方，你不在那里享福，溜到เ信陵来做什么เ”？
繁盛冷冷一笑，说：“你这话问得倒和老娘一样。似乎我周繁盛是个扫帚ຐ星，要给这家里带来灾祸的。告诉你，我回来是准备完婚的。我要娶老婆了，怕是不碍您的事吧”？
繁昌凝神想想，问：“是许家那ว姑娘吧？几年前我看还是个ฐ小黄毛丫头，这一眨眼间，居然就要嫁人了”。
繁盛啼笑皆非地望着他，未置可否。
不久，满宅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繁昌回来了，而且是带兵回来的，俱都颇็为好奇地涌到二少爷繁盛的院子外看热闹。周太太听说大儿子回来了，没来见自己้竟先去了二儿子的住处，心中ณ隐然有数，便领着仆妇丫ฑ头走了过来。耳听得这俩人在院内的对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跨进院门，说道：“繁昌，听说你今儿个弃文从武，投笔从戎了，带着军队班师回朝吧”？
繁昌见母亲亲自来了，笑道：“江北局势太乱，几方势力争夺激烈。省府授了一个保安处长的虚衔，又拨了一队精锐护卫给我，我们一路上马不停蹄，进了信陵地界ศ才稍稍心定。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周太太叹了口气，说：“周家真是祖上有德，出了能征惯战的武将了。瞧着你肩头金光闪闪，我可是心慌得紧ู。在家里，你还是脱去战袍换布衣吧”。
繁昌见母亲如此说，不便违拗，便自回玉茹的房中去换衣服。此刻๑，白玉茹早知他回来了，便在房内守候。眼见他悻悻然不悦的模样，不禁问了一句。繁昌冷笑说老娘看不得军服入宅，督促自己้换了，真是不识时务到เ了极点。现在的天下，纷纭争霸。管他蒋委员长、汪主ว席，日本人和新四军也好，谁有队伍，谁便腰杆硬直。像汪主席这样的人中龙凤，见了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夫们，还得赔上笑脸，高官厚禄地哄着玩。
玉茹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换衣，默默无言。繁昌心里觉着奇怪，边系纽扣边看她冷漠的神情，咂嘴道：“今天倒透着奇怪了。你怎地不说话”？
玉茹淡淡道：“你一进门来就说个不停，那容我插嘴”？
繁昌叹口气，摸摸她白而细嫩的脸蛋儿，摇摇头说：“算了，今晚我好好陪陪你，别生闲气了，行不”？
玉茹避开他的手，勉强一笑。
晚间的夜宴显得沉闷清冷。大约是由于繁昌的身份特殊，周太太一改日久ื养成的啰嗦的作风，寡言少语地坐在那把昔日丈夫惯坐的红木圈椅上，默默地喝汤。
周家三兄弟虽然是挨臂而坐，又有美酒佳肴，但似乎都提不起兴致了。倒是席上两个青年女子白玉茹却打得火热，正眼也不瞧这三兄弟，私下里以妯娌๒的身份互相谈论，并将女人之间那套交际的手段用到了极致。先是互赠随身的金玉饰品，然后便时而耳语，时而挟菜，时而一起去关心周太太的饮食，有效地搅活了半桌宴席的气氛。
周太太望着这俩位儿媳窃窃私语的欢乐模样儿，不觉脸上也漾起丝会心的笑意。可是，她的眼光转到เ那三个正襟危坐的儿子们身上时，不由从心底无力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颔道：“你们慢慢吃，我去后面歇息”。
周家三兄弟和女人们忙也起立，恭送母亲离开。随后坐下来一气，也都甚觉无味，便由繁茂开头，先行告辞去了。繁盛借口送许怡回家，也跟着离开。只剩下繁昌夫妇面面相视。繁昌无奈地一笑，对妻子说：“一路上兴冲冲返家时，可没料é到这般的冷淡”。
玉茹强笑道：“也不，我想他们大概是久不见你，有生疏感了。以后，你虽然在外面忙碌，可还是要记住常回来住住”。
繁昌夫妇去后宅周太太处小坐片刻๑，请安后回到自己的卧房内。繁昌有点儿魂不守舍地望着那件挂在衣帽架上的少将军服，似乎ๆ心思重重。玉茹见了，心觉奇怪，便问究竟。他思忖片刻，摇摇头说没有事。玉茹却是不信，认为丈夫必然有事藏在了肚子里。繁昌有点不耐烦，漱洗后上床睡觉。玉茹尚算乖๔巧，见他的神色不对，便不提此事，熄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