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维仍然瞪大了眼，而且张大了口，可是他却说不出话来，因为我所举的例子，确然很说明了目前人类的处境。
我心知这个防御系统必然很是复杂，操作需时，性急也没有用，况且我也没有康维那ว样高速前进的能力，所以只好由柳絮带路，走向古堡。
白素又道：“不但那些感到自己้像是到了水中的人，是由于外来的力量所影响，才有那种感觉。而且我认为所有──全世界所有的应征者，都受到外来力量的影响，使他们失去了记忆。”
这时候我的忍耐程度已๐经到เ了极点，我大喝一声：“请你说清楚一点──甚么เ水边！是河边江边小溪边还是湖边海ร边？”
我这时候提到他们，纯粹是出于偶然，绝未曾想到其他。
要他们去想像有第三个ฐ答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真是可怜，因为ฦ事实上可能有三十个、二百个、三千个甚至无数个答案。那已经大大超出了那种人的知识和想像力的范围之外，所以他们无法接受。
一九九六．一○．二八．八三九五九
输血是医学中最普遍的一种手术，行之已๐久，人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任何怪异。
输血这件事，在某种角度看来，确然可以算是生命配额的转移。失血过多，会丧失生命，经过输血，就可以使生命延续──那当然是接受了血液ຂ的人，同时也接受了生命配额的缘故。
这一点，可以说毫无疑问。
可是输出血液的人，是不是损失了生命配额呢？
现代医学说，输出少量血液，对身体健康并无影响──事实也证明了这个说法。
可是身体健康，并不代表生命配额没有减少。生命配额减少是看不出来的，不但现在看不出来，而且日后也看不出来──因为ฦ没有人知道自己本来可以活多久。
如果输血会导致生命配额的减少，那是一件极可怕的事情，会使得现代医学手足无措，甚至于无法运行！
我把这一点提了出来，并且严重警告康维：“没有确实证据，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捐血救人，是很高尚的行为，但是如果捐血者会损失本身的生命配额，只怕肯做的人，少之又少，现代医学会因此瘫痪！”
我说得十分郑重，而且问题也确然很严重，所以连柳絮也望定了康维，等他作进一步解释。
康维做了一个鬼脸：“我不知道输出血液会不会损失生命配额，可是接受输血可以增加生命配额，却是可以肯定的。”
康维虽然只是说“不肯定”可是我仍然感到เ极度紧张。我追问道：“你说清楚一些──究竟输出血液的人，会不会损失生命配额？”
康维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道：“血液是人体中ณ最奇特的组成部分，它不但可以在离开人的身体之后，自行独立存活一个ฐ很长的时间，而且也是人体重要组织之中，唯一失去了之后可以再生长的部分…”
我不等他再发挥下去，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说结论，结论是甚么？”
康维在我的追问之下，又想了一会，才道：“根据血液ຂ的再生能力来看，答案应该是不会损失生命配额。”
我略略松了一口气，可是新的问题立刻又产生了。
我道：“你举了输血这个ฐ例子来说明生命配额的转移，其实推而广之，心脏、肾脏…等等器官的移植，也当然是生命配额的一种转移。”
康维道：“当然是。不过器官的移植，都在拿出器官的一方已经死亡的情形下进行，死者的死亡，可能ม是由于他的呼吸配额已๐经用完，或者是脑部活动配额没有了，若是他的心脏功能还有大量配额剩余，那就可以把这种剩ທ余转移到他人身上去使用，对死者来说，也就无所谓损失不损失。”
我立刻道：“有一些器官移植并非在一方死亡的情形下进行，最常见的情形是肾脏ู的转移──大都出现在为了挽救亲人的生命上，转移过程中的双方都是活人，得到เ的一方，当然是增加了生命配额，而失去的一方，不能ม再生出一个新的肾来，他是不是损失了他的生命配额？”
康维被我的问题迫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白素า在这时候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位，真可以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เ在这个问题上钻起牛角尖来了？”
我和康维，确然糊涂一时，因为白素这样说了，我们竟然还是没有立刻๑想起我们的讨论，有甚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我们一起向她望去，她不等我们开口，先作了一个ฐ手势，示ิ意我们先想一想。
就在这时候，柳絮指着我们，笑了起来，显然是她也明白了白素的话。接着是康维用力打了他自己一下脑袋，当然不到一秒钟，我也明白了。
后来他们都取笑我后知后觉，我想说当时陈景德比我更迟钝ๅ，可是我没有说出口──如果沦落到要和陈景德作比较，那实在太不堪了。
虽然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反应比较迟钝，可是他们三个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比不上他们，我也不觉得是甚么大失败。
何况我比起康维这个精密无比的机器脑袋来，也不过只慢了一秒半秒而已！
却说当时我看到陈景德还是一脸茫然的神气，我就向他解释道：“我们讨论生命配额是不是有损失，可是这个问题实际上并不成立，因为任何人的生命配额，早在他的生命形成之时，已经确定，是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减少。”
白素向我笑了笑，表示她说我们糊涂，确然是因为如此。
可是陈景德经我说明之后，仍然不明白。
他非但不明白，而且还提出了一个问题。
更令人气结的是，他的问题，令我们四个人一时之间都哑口无言！
他道：“要是生命配额早在生命形成之ใ初已经设定，那么也就根本不存在生命配额的转移──是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减少，也就不会增加，何来转移？”
一时之间，我思绪很紊乱，难以回答陈景德这个问题──在生命配额转移这个问题上，我有很多想法，可是想法和想法之间，却在很多情形下互相矛盾。
刚才陈景德提出的问题，就是一个ฐ最好的例子：我既然肯定了生命配额是早已设定的，可是又认为ฦ生命配额的转移是可能，这岂不是矛盾之至？
我这样想着，口中自然而然喃喃自语：“真是矛盾！”
白素却应声道：“并不！”
我呆了一呆：“并不甚么？”
白素道：“并不矛盾！”
各人都向她望去，看她如何解释这个明显的矛盾。
白素า徐徐道：“这是一个有关命运的老问题：要是命里注定大富，是不是坐在家里甚么เ也不做，根本不必努力，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陈景德反问：“你的答案是甚么？”
白素道：“我的答案是：不会！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努力去赚。”
陈景德道：“这不是矛盾了吗？”
白素า摇头：“并不矛盾。因为在命运设定他会成为ฦ大富的同时，也已经设定他会勤奋努力，而不是坐在那里等钱从天上掉下来。”
我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说，生命配额的转移，也是早已设定的事？”
白素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假设生命配额把一生所有的动作都早ຉ已设定，当然也包括了他会减少生命配额或增加生命配额这种行动在内。”
白素把问题解释得很明白──一切都早已设定，包括出让或接受生命配额在内。
在这样的情形下，生命配额的转移当然成为可能，并不矛盾。
陈景德瞪大了眼，想了一会，忽然神情变得十分哀伤，失声叫道：“要是这样，我们的──我是说我和陈宜兴的计划如果实现了，那岂不是我们兄弟二人，早ຉ已注定其中一个会早死！”
我瞪了他一眼：“你太矛盾了，你不是说过你们两ä人一起活着是极大的浪费吗？一个早死，就表示一个可以长命，有甚么可以伤感的？”
陈景德低下头，显然一时之ใ间他还很难接受我的话。
我也不再去理会他，因为ฦ在这时候我想起了一个令我伤感的问题──如果一切早ຉ已设定，那么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将无法阻止生命配额转移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