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尝不知道。”忽地想起什么事,伸手就要去取衣服起身,“她的饮食不会有人做手脚吧?万一被人下了毒又说她畏罪自尽,可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我颔首“唔”了一声,继续看我的书。
诸妃亦道:“臣妾等亦追随皇后。”
那边厢轻声道:“好。”
皇后笑道:“别的也就罢了,这莲藕是新从湖里挖出来的,很是脆嫩呢。”众人笑着谢过品尝。
帝后的左手下是亲贵与女眷命妇的座位。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岐山王玄洵、汝南王玄济、清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
见我闷闷的半ri不说话。眉庄不由好奇,转过身道:“平ri就听你唧唧喳喳,今ri是怎么了?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乍进宜芙馆,见正间偏殿放置了数十盆茉莉、素า馨、玉兰等南花,蕊白可爱。每间房中皆放有一座风轮。黄规全打了个千儿满面堆笑:“皇上知道小主ว素xx香,为避暑热又不宜焚香,因此特命奴才取新鲜香花,又放风轮纳凉取香。”果然风轮转动,凉风习习,清芬满殿。
华妃听得此话脸色微微一变,向玄凌道:“正是呢。昨晚丽贵嫔就一直胡乱嚷嚷,可吓着臣妾了。”
出了凤仪宫,见华妃与丽贵嫔正要上车辇一同回宫,却不见平ri与她常常做伴的曹容华。四人向华妃和丽贵嫔行了礼,华妃打量我几眼道:“婉仪憔悴多了,想来恶梦缠身不好过吧。”
我挑眉问道:“李长竟这么没用,几个内监连她一个弱女子也对付不了?”
小允子立刻去取了两根宫中行刑的杖来,由小内监一人一根执了站在小印子两ä旁。
正巧ู浣碧捧了药过来:“小姐,药已经好了,可以喝了。”
进了内堂,眉庄的贴身侍女采月和白苓脸上犹挂着泪痕,半跪在床边忙不迭的替眉庄收拾换下的湿衣,用热水擦拭额头。见我们进来忙施了礼。
皇后素性不喜焚香,又嫌宫中只有女子脂粉香气太俗,因此每ri叫人放了时新า瓜果在殿中ณ,或湃在水瓮里,或端正搁于案几上。听史美人说起,皇后这样的巧意,如果在夏天,满廊子底下都是香气,连呼吸间也会感到甜丝丝的舒服。若是冬天,一掀帘子进去,暖气带着香气扑过来,浑身都会感到เ软酥酥的温馨,别ี有一派清新味道。
整个泉露宫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一宫的静香细细,默然无声,只能ม闻得水波晃动的柔软声音。白玉池雕琢满无穷无尽的海棠连枝图案,池水清澈如月光,烛光荧荧一闪,却闪出无数七色星芒璀璨,如天际灿然的虹彩,映着池底漾出硕大无际的轻晃的海棠花瓣。
他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转瞬间目光又被点燃,道:“臣可以向皇上陈情,说小主的身体实在不适宜奉驾。”
他突然伸手握一握我的手,问:“怎么手这样冷?可是出来吹了风的缘故?”
流朱道:“小姐是说刚才那首《山之高》吗?从前听来并不比其他的曲子好,今ri听了不知怎的心里老酸酸的。”
心中又羞又乱ກ,仿佛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慌乱ກ把书一合,又恼了起来。我与他身份有别ี,何来“良人”之说,更何来“三星”?莫名间又想起温实初那句“一入宫门深似海”来,“啪”地把书抛掷在了榻上。槿汐听得响声唬了一跳,忙端了一盏樱桃凝露蜜过来道:“小主可是看得累็了,且喝盏蜜歇息会儿吧。”
“有劳王爷费心,妾身已好多了。”正想告辞,流朱捧着箫过来了,见有陌生男子在旁,也是吃了一惊,我忙道:“还不参见清河王。”流朱急急跪下见了礼。
眉庄被我的话唬了一跳,脸上一层一层的红起来:“不可胡说。我们都是天子宫嫔,身子和心都是皇上的,怎么เ会有意中人?”
话音刚ธ落,佩儿嚷嚷道:“小允子会剪真人像的。”
病情一传出,宫中人人在背后笑话我,无不以为我虽貌美如花却胆小如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众人对华妃的畏惧更是多了一层。
我忙接了旨ຈ,命槿汐好生送了出去。
哥哥盯着我:“话我自会传到เ。只是依他的性子,未必会如你所愿。”
我抬起手背擦干眼泪,沉声说:“事已至此,女儿没有退路。只有步步向前。”
只听见远处“哐啷”一声,有茶杯翻地的声响。我和眉庄停了说话,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墨绿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秀女,口中喝道:“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เ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哪家的秀女?”
松一口气,放下心来,“臣妾一介女流,在皇上面前放肆,皇上莫要见怪才好。”
玄凌道:“后宫不得干政。可朕若单独与你一起,朕是你夫君,妻子对夫君畅所欲言,论政谈史,有何不可?”
垂首道:“臣妾不敢。”
他微笑:“婕妤甄氏不敢,可是甄嬛无妨。”
我展眉与他相视而笑:“是。嬛嬛对皇上不敢僭越,可是对四郎必定知无不言。”
回到宜芙馆已经夜深,知道陵容必定辗转反侧,忧思难眠,命流朱去嘱了她“放心”,方才安心去睡。
次ri一大早陵容匆忙赶来,还未进寝殿眼中已落下泪来,俯身便要叩拜。我忙不迭拦住道:“这是做什么เ?”
陵容喜极而泣:“今早听闻皇上命刑部ຖ重审爹爹牵涉แ运送军粮一案,爹爹活命有望。多谢姐姐去为陵容与爹爹求情。”
“何止活命,若是安大人果真无辜,恐怕还能官复原职。”我扶起她道:“其实昨ri我并无为你求情,只是就事论事。何况我也并不敢求情,皇后都碰了个软钉ล子,我若求情皇上却应允了,岂非大伤皇后颜面。”
陵容满面疑惑看我道:“不是姐姐为ฦ我父亲求情皇上才应允重审此事的么?”
“皇上乃一国之君,岂是我辈可以轻易左右得了的。”我拉她坐下一同用早膳,淡淡微笑道:“其实昨ri我也无十分把握能劝动皇上。话说回来真是要多谢华妃,若非她心性好胜,恃宠想与皇后一争高低,在皇上面前要求从严定安大人等人罪刑,恐怕这事也没有那样容易。”
陵容略一思索,脸上绽出明了的微笑,“如此可要多谢她。”
“华妃与皇后娘娘争意气,皇后娘娘要为你求情,她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本来主犯是耿文庆,你父亲刑责轻重皇上无心多加理会,殊不料此举反而让皇上存了心,我再顺水推舟,皇上便有意要去彻查你父亲在这件事中是否真正无辜。”
陵容道:“姐姐怎知华妃是与皇后争意气而非针对姐姐与我?”
我挟了一块素什锦在陵容碗中ณ,道:“也许有此意。她的亲信黄规全前不久在我宫里犯事被皇上责罚了,以她的性子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只是事分轻重缓急。华妃复起之后最要紧的是什么?就是从夺回协理六宫的权力,与皇后平分秋色。暂且还顾不上对付我。否则,你眉庄姐姐之后要对付的就是我,我哪里还能得一个喘息之机与你在此说话?”
陵容听完忧愁之色大现,“那姐姐准备怎么办?”
“幸好皇上对我还有几分宠爱,只要我小心提防她也未必敢对我怎样。如今情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静观其变,还要设法救眉庄出来。”
陵容道:“妹妹无用,但若有可以效力之处必定竭尽所能ม。”
午睡起来闲来无事,便往陵容那ว里走动。
到的时候她正在内间沐浴。宝鹃奉了茶来便退出去了。
闲坐无聊,见她房中桌上的春藤小箩里放着一堆绣件,颜色鲜艳,花样激ng巧。心里喜爱便随手拿起来细看。不外是穿花龙凤、瑞鹊衔花、鸳鸯莲鹭、五福捧寿、蜂蝶争春之类的吉祥图案,虽然寻常,在她手下却栩栩如生。
正要放起来,却见最底下一幅的图案不同寻常,一看却不是什么吉祥如意的彩头。绣着一带斜ฒ阳,数点寒鸦栖于枯枝之上。绣工ื激ng巧,连乌鸦羽毛上淡淡是夕阳斜晖亦纤毫毕现,色泽光影层迭分明,如泼墨般飘逸灵巧,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让人一见之ใ下蓦然而生萧瑟孤凉之感。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ri,此时此夜难为情。
不禁叹惜,难为了陵容,终于也明了了与哥哥相期无ri,却终究还是此时此夜难为ฦ情。不知夜夜相思,风清月明,陵容如何耐过这漫漫长夜。可叹情之ใ一字,让多少人辗转其中、身受其苦却依然乐此不疲。
才要放回去,心底蓦地一动,以为自己看错了,重又细看,的确是她的针脚无疑,分明绣的是残阳如血,何来清淡月光。竟原来……她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
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ri影来。
我竟没有发觉。
听见有脚步声从内室渐渐传来,不动声色把绣件按原样放回。假意看手边绣花用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