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了电视机直接往楼梯口走,在踏上第一级楼梯的时候,郁安承从身后拉住我。
竟然是《胡桃夹子》的观摩票!我差点叫出声来。
这一切太过于静谧美好,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把自己吵醒了,发现只不过是个梦。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故作惊讶,“这可不是正常人该来的地方啊。”
“给你剪的发型呢?白瞎了我的心血啊!”
“她父母呢?”我低声问。
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红木雕花首饰盒,我小心地端出来。
他又迟疑一下:“上次的事,不好意思。”
他抓起那套衣服,好像也有些为ฦ难,忽然翻开被子下了床,只是刚站起来又微喘着坐了下去。
“郁先生好。”
范建为老女人披上大衣,任她弹拨着自己白嫩的脸蛋,又留恋地躬身将她送到เ门口,才有气无力地向我招招手。
我蓦地想起落水昏迷的最后一瞬间,那道撕破湖面的人影!
“你是说,我落水以后,郁安承跳下水来救我?”
佟助理没有正面回答:“幸好附近有条渔船,你们是恬儿小姐和船工救起来的,不过,安承以前在保健师的指导下学过游泳,据在场的那个船工说,安承当时,确实正努力向你落水的地方แ靠近。”
原来在我失去意识前跳下水来的那道身影,真的是郁安承!
我的心像又被淹没在水里一样的起伏不定:不管事后他怎样用心良苦地替惠恬儿掩饰弥补,当初他跳下水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肯定都还没来得及处心积虑,他完全只是凭着一个直觉:他不想让我死。
而且,从头到尾,他也的确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我辱我的事,非但如此,曾经有几个ฐ片刻,他还给过我恍惚的温暖……
可是今天我却差ๆ点要了他的命!
我涌出一股无法挽回的懊ิ恼,张口使劲咬住指骨,身体抵住坚硬的墙壁才不让自己滑下去。
佟助理轻轻叹了口气:“辛小姐,因为身体的关系,安承一直生活得很封闭,所以,他的内心世界比任何人都要单纯,他不太知道如何去与人相处,当然也更不会有害人之心;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更容易受到伤害,而且,他从小都不愿意与别人多沟通,有些时候,他的心思连郁董事长都觉得捉摸不透,真正了解他的,大概只有惠老太太,可是现在又……这个ฐ时候,安承身边如果能ม有一个愿意真正去了解他,关心他、爱他的人,或许,他可以过得稍微快乐一点。”
尽管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斥责,我却觉得脸上被人扇了耳光一样的火辣辣。
一直以来,我心中有太多无法排解的怨恨,日积月累็如同魔障,我愤愤不平,想要发泄想要转嫁却越发地把自己逼进了死路,所以我对待这个世界的唯一的方式,就是对任何的伤害都针锋相对睚眦必报。
在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了所谓的了解和关心,更不要说爱。
眼泪漫过手背,我把指骨咬得越来越紧ู,可心里的悔和痛,还是一阵阵地剧烈地翻搅。
“辛小姐,我是外人,有什么说得不对还请包涵。”佟助理深长地看我一眼,“郁董事长和夫人不在本市,怎么เ照顾ุ安承,就由您来安排吧。”
他转身走向了医生办公室,我一下子支撑不住滑到เ地上。
恐慌还是铺天盖地,可耻的是,竟然还有一丝庆幸。
还好,我们之ใ间没有爱过,所以,已经产生的伤害还不至于化成玉石俱焚的恨,我应该还可以,改过自新去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在主治医生那里询问了一些常规的护理知识以后,我走进了郁安承的病房。
看到他的样子我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色却暗得发紫ใ,嘴像是合不拢似的急促呼吸,眉头紧紧地锁着,仿佛陷于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中。
就算昏迷不醒,病痛对他的折磨依然肆无忌惮,他根本没有办法躺平了舒舒服服地睡着,整个ฐ人只能半靠半躺,还不时用手使劲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要命的是好不容易呼吸稍微平复一点,断断续续的咳嗽又一再侵袭,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喘,好像要把他的心肺都一寸一寸撕裂似的。
咳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不能自主地向前佝着身子,我担心他会倒下床来,赶紧坐到床沿,让他靠在我身上。
他清瘦的脊背在我臂弯上失控地颤动,我不敢轻举ะ妄动,只学着上次他的样子,在他的背心上用最轻柔的力度缓缓摩挲,一下,两下……他似乎好受了一些,呼吸的节奏慢慢平顺ิ,头不受控制地向我的肩头垂了过来。
我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他却猛地又咳得弹了起来,像是要把心都要呕出来似的,我不得不上去把他整个ฐ人环抱在怀里才能ม固定住他,他的头靠在我胸口,连续不断地闷咳仿佛在我的胸腔里震动,但是我觉得他已经越来越无力,除了无意识的咳嗽,他似乎也急促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完全软软地瘫在了我的怀里。
可能ม是药力终于将他的痛苦暂时压下去了,我擦擦额头刚刚冒出的汗,正想把他放回到เ枕头上,却蓦然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沫。
尽管知道这是肺部的问题造成的,我还是吓得手脚发颤,慌忙地想要去按铃找医生。
可我的手一松开,他就沉沉往后倒去,已经有些嘶哑的咳嗽又呛了出来,我顾不得别ี的,赶紧又把他扶起来揽在怀里,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我拼命叫自己不要慌,帮他轻抚着胸口慢慢顺气,还好,他在我的怀里似乎舒服很多,咳嗽ณ渐渐地变浅了。
这一下我不敢再放开他,只敢慢动作似的伸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他毫无生气地靠在我的怀里,睫毛的阴影覆盖着眼下一圈疲惫不堪的深青,像是刚刚ธ经历过一场心力交瘁的劫难。
我的手臂上,可以感受到เ他虚弱而不规则ท的心跳。
如果再晚半个小时,他可能就……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怕,怕得浑身都开始不自主地发抖,下意识地抱得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仿佛一放开他,我的罪孽就会永远没有救赎的机会。
大概是被我惊动了,郁安承低咳几声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神茫然地看了看,慢慢地像着我的脸移动过来。
他的眼睛并并没有完全张开,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水气,我不知道他的意识是不是清晰的,但是,我清晰地看到,他勉力地仰起头,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对着我定了几秒,突然展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就像是在很多年的山长水阔之后,终于又见到了一直住在心底的那个人,就算马上又是山水永隔,也可以欣慰到了无遗憾。
他的一只手,也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轻得就像羽毛在微风里拂过一般。
还没确定那是不是我惊惧过度的幻觉,他已经闭着眼睛滑到我的怀里。
这一次,他睡得非常安静。
或许,是他刚刚做了一个好梦,而且在梦里最好的时刻,他的眼神正好朦朦胧胧地对上了我,于是,我也也不经意地成了他梦里美好的一刻๑。
除此以外,我实在没有胆量做出更加丰富的想象,而且也实在累得不想再去揣测。
那天晚上郁安承一直靠在我的怀里,以至于天亮以后,我的半边身子全部麻了。
这么เ多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原来还可以这么เ小心轻放地去对待一个人。
他这次发病来势凶险,恢复得也特别慢,过后的几天一直是半靠半躺地昏睡着,我跟单位请了假,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他,好几次他喘咳地辗转不定的时候,我都这样让他靠在我身上,有时实在困得不行,就直接和他一起靠着睡着了。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脸上好像又会有羽毛轻抚似的触碰,只是每次我睁开眼睛,那ว片羽毛就风一样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