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大人看了看凝香,心中自是惊诧到极点,他方才是分明听见这小娘子唤梁泊昭相公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梁泊昭竟会在罗口村成了亲,娶了媳妇。看这凝香的样子,也不过是个乡下女子,虽然容貌间颇็有几分娇美,可梁泊昭又是何人,怎可与这般平民女子结亲?
在男人的目光下,凝香的脸庞渐渐浮起红晕,仿似从肌肤里渗出的胭脂,虽说是重活一世,可在他面前,她却还是慌张的厉害。两ä人前世做了半年夫妻,可那半年凝香总是疏远着他,如今骤然与他相处,倒真如新嫁娘一般不知所措。
梁泊昭倒是面色如故,只握住凝香的小手,宽慰了一句;“别怕,我出。”
凝香见他的确是没当回事的样子,仿佛那三公子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一般,微乎其微,完全不必理会。
梁泊昭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他面无表情,只挥开了凝香的手,低声说了句;“将眼睛闭上。”
她的声音很软,病中又无力气,只让人听得心疼,田氏上前为她掖了掖被子,微笑道;“嫂子已๐经托人去了宜州,只说你病了,让姑爷赶紧ู儿回家一趟,怕是要不了几日,你就能见到他了。”
梁泊昭闻言便是一记浅笑,紧了紧她的身子,无奈道;“除了干活和睡觉,吃饭也在想你。”
她四下打听,终是得知朝廷征召的民夫此时都在东市那ว边修城,她的衣裙经过这两天的劳顿ู,早已是褶皱的不成样子,头发也松散了许多,唯有那一张小脸仍旧ງ是白嫩可人的,走在城中,不时有年轻男子将目光黏在她身上。
瞧见凝香,三公子明显一怔,似是不曾想到在这乡野之地竟会有这样一个标致的小娘子,凝香一袭月白衣衫,下着藕荷色长裙,掩着若有若无的小脚,容颜似雪,长睫如蝶,竟远比他之前所见的任何一个ฐ女子都要清纯皎洁。
如此一个月后,到เ了开春。
凝香将脸颊靠近他的胸膛,低声嘱咐;“你在外要多保重身子,可别那样拼命干活了。”
凝香想到此处,只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坠,手足更是冰凉,她忍不住向梁泊昭看去,刚瞧了夫君一眼,眼眶就湿了,他们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难道就要分离?
凝香一惊,这才晓得那两块灵位竟是他的父亲与兄长!
一整天,凝香都是心不在焉的,总是想起那支银簪,就连家务也没心思去做,好容易挨到เ傍晚,梁泊昭砍柴回来了。
凝香瞧着手里的香膏,白皙的脸蛋好似涂上了胭脂ฦ,只打算晚间试上一试。
我也可以挣银子,养活你的
梁泊昭见她的气色的确好了不少,遂是放心了些,只松开了她的身子,道;“先睡一会,我去端碗姜汤。”
梁泊昭神色如常,“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嫂嫂无须客气。”
“可是”凝香有些踌躇,嘴巴里的话倒有些说不出口。梁泊昭睨了她一眼,对小娘子的心思自是一清二楚,当下不免觉得好笑,“今日听何老哥说,再过两日他与何大嫂也是要进城置办些年货,到时我们一路便是。”
“什么เ好东西?”梁泊昭声音低沉,就见凝香莞尔一笑,从篮子里小心翼翼的拿起了一只鸡蛋,犹如献宝似得,捧到了梁泊昭面前。
是羽箭!
梁泊昭瞧着她笑盈盈的样子,虽没说话,唇角到เ底也是勾起一两分笑意,点了点头。
“相公”一声低语脱口而出。
这一世,她定是不会了,打从重生那天起,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心疼他,对他好,要把他服侍的好好儿的,这些家事,又哪里舍得让他沾手。
凝香听了这话,脸蛋顿时羞红了,三日回门时,她曾悄悄和田氏打听,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尽快怀上孩子,田氏倒真教给了她一招,可这几日,她却从没用过
“我待会要进城一趟,怕是临晚才能回来,晚饭不必等我。”梁泊昭将衣襟扣好,与凝香打了个ฐ招呼,便欲转身出门,岂料不等他迈开步子,自己的大手便被一双温软细嫩的小手给攥住了。
凝香窘的不敢抬头,乌ไ黑的睫毛轻轻颤着,蚊子哼似得说了句;“腿疼走不了路了。”
梁泊昭掀过被子,在她身旁躺下,温热的气息顿时包围了凝香,带着男ç人身上独有的阳刚味,一个劲儿的往她的鼻腔里钻。
上辈子,他待自己虽然也是极好的,可却从未如此亲密过,除了床上的那点事儿之ใ外,梁泊昭也没碰过自己,就连牵手都没有过,更别说这般搂搂抱抱了。
一句话说的凝香脸庞一红,再也不好搭话了,反倒是田氏从她怀里将官哥儿接过,一面踮着儿子,一面打量着凝香娇怯怯的小身段,眼神里不免浮起几丝暧昧,笑道;“嫂子瞧姑爷那身子板,新婚夜怕是没少让你受罪吧?”
她打开了箱子,见里面有三套簇新的衣裳๙,她没选新嫁娘爱穿的红色,而是挑了一身藕色的夹袄,配了一条同色的罗裙,她曾在张府里过了十年,张府是高门大户,女眷平日里要像爷们邀宠,便在装扮上格外留心,凝香耳濡目染,倒也学了不少。
她寻到了镜子,镜子里是一张白净可人的瓜子小脸,极秀致的五官上,一双剪ຘ水双瞳清莹莹的,如掩在流云中的新月。
她的声音柔软,满是女儿家的娇嫩,听在梁泊昭的耳里,令他的心恍如淌过一道暖流,他望着怀里的小娘子,眉宇渐渐变得温柔,也没说话,只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将她压在了床上。
两人已是许久不曾行房,这些日子梁泊昭顾念着凝香的身子,一直没有要过她,此时见小媳妇气色极好,显是身子已是恢复,哪里还能ม忍得,自是好一番的缠绵,恩爱不休。
再过几日,就是梁泊昭与凝香回秦州的日子。
凝香这两ä天已是将两人的衣衫收拾好,路上要带的东西也全是备下了,梁泊昭自回乡后,便再未去过宜州ะ修城,起初凝香心里还有些担忧,生怕会有官家上门,将梁泊昭给带走,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也并为有人来找麻烦,就连董父也是在前几日回来了,只说是官家念他年纪大了,允他回乡。
自此,凝香的一颗心才算是安稳下来,毕竟是第一次随夫君回家,总不能空着手的,她也不知婆婆喜欢什么,念起老人家都爱图个喜庆,于是绣了两ä双鞋垫,都是棉软透气的料子,上面滚着吉祥喜庆的花纹,瞧起来就让人觉得欢喜。
至于梁泊昭的寡嫂,凝香也不知该送些什么,只能绣了一枚香囊,自己้也觉得寒酸,又是从出嫁时的嫁妆箱里翻出了一盒香粉,从没用过的,打算与香囊一道送去。
凝香细细问过男ç人,知道他还有一个侄子,今年也才六七岁的光景,于是又给那孩子编了些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将这一切都备好,才算是舒了口气。
梁泊昭见她忙碌,自是疼惜的,刚要劝个几句,可见凝香坚持,也只得随她去了。
归乡的日子越是临近,梁泊昭的面色便愈是深郁๗,他的话本来就不多,这几日更是眼见着少了,凝香埋首于针线活中ณ,偶尔抬眸,就见他或是负手而立,或是坐在一旁,面色沉沉的,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เ,竟连一丝一毫即将归家的喜悦也不曾有过。
凝香将手中的针线搁下,轻轻走到夫君面前,小声道;“相公,咱们要回秦州了,你不高兴?”
梁泊昭收起思绪,只笑了笑,伸出胳膊将凝香揽入怀中,淡淡言了句;“我已๐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又怎会不高兴。”
凝香瞅着他的脸色,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心,似是想为他将阴郁๗抹去。“相公别骗我,我能看出来,你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回乡,是不是?”
梁泊昭沉默片刻,终是一记苦笑,缓缓道了一句;“母亲不愿见我。”
“为什么?”凝香十分诧异,这当娘的,谁不是将孩子视为心头肉,哪有不愿见儿子的道理?
梁泊昭心头苦涩,只沉声开口;“一时半会的解释不清,等咱们到了秦州,我在慢慢告诉你。”
凝香见他不愿说,自个ฐ也是不在问了,可见他的神情委实太过阴郁,心里不免极是心疼,只缓缓伸出手,抱住了夫君的身子,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上。
两人这般依偎片刻,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梁泊昭松开了凝香的身子,温声道:“我出。”
凝香也猜不出来者是谁,昨儿她刚回过娘家,想来也不会是母亲和嫂嫂,待梁泊昭去开门后,隔了许久也不还见他回来,凝香有些坐不住了,刚ธ打开门,整个人就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