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小姐，你躲什么เ呀？这花是献给你的，噢，我知道了，你是以为ฦ我献给你的吧，恐怕我是没有这份福气，你先拿好，我再告诉你。”
“亲爱的，我真心地祝你节日愉快！”薛宁一边上下忙碌着，一边矫揉造作般地说。
每当她遇上这样荒唐的时候，早已气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一点争辩的力气，久ื而久之，她也就学会了一个道理，好话是银子，沉默是金子，所以只要是拿起电å话，她便咬紧嘴唇，像是要把嘴巴粘起来一样。这样一来，他便又是忏悔求饶，又是捶胸ถ顿足，并且告诉她说，他此时已经抽了自己十八个耳光，他还信誓旦旦地让她在电å话里听，听筒里传过来的声音，果然显得异常的清脆，甚至是撕心裂肺，她只是不知道他又在那ว里破坏什么东西，但愿是些稍微贵重一点的玩意，否则连钱都不用花。她的情感和心灵在他的软硬兼施ๅ之下，一次次地经受着蹂躏，一次次地遭受着撞击，一次次地惨遭毒打，一次次地饱尝践踏。
这个看似宏伟的远大目标，时时激励着她那有些失衡的良心，可看起来还是有些遥遥无期，甚至有些虚无缥缈。可她并不甘心，因为她还在酝酿着另外一个ฐ企图，只要她认为ฦ时机成熟ງ，她便会施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ใ身的策略，那就是利用自己已经取得的条件，去有步骤有计划地帮着王脱贫治富，站稳脚跟，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至此瞿丽终于实现了自己既崇高又庸俗的梦想，毕竟在当今的世界上混生活，钱高于一切，地位主宰一切，权力把持一切，对她来说，除了没有一个合法的夫妻身份以外，其它的一切她似乎已๐经都攥在了手里，她不管别人会怎么想，如何看，她反正是准备一意孤行下去。
这个他当然不是薛宁，而是方野，一个他小时的邻๑居，也是她小时的同学。她从来也没有收到过薛宁的花，不管是生日也好，结婚纪念日也好，更不要说情人节了。她也从来没有怪罪过薛宁，谁让他们生不逢时呢，多少年的默守陈规下来，早已是习惯成了自然。如果哪天他们之ใ间突然冒出一束花来，那倒是让她感到เ奇怪，甚至会去怀疑他哪根筋是不是搭错了地方。好在他们之ใ间什么เ浪ฐ漫的举ะ动也没有生过，每天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一切都是那样平静，一切还是那样默守陈规。
惯性使人习惯了生活，生活也使人养成了惯性。
她认为自己的初恋对象就是方野，其实只能说是她的暗恋对象，或者说是梦中情人。她从十六岁开始，甚至是更小的时候就开始悄悄地爱上了他，直到今天她都难以忘怀，因为那毕竟是一个ฐ天真无邪的少女情窦初开时的记忆。
那个时候他们两家住在同一条弄堂里，他们坐同一路公交车去上学，因为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尽管同乘一路公交车，可他们却从未有过拉手的经历，甚至连彼此之ใ间亲热地打个招呼这种司空见惯的事都很少生过。她曾无数次地在车站上翘以待，只是为了能ม和他坐在同一辆车里。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远远地走来，她却往往是还没等他靠近，便急急忙忙地跳上车离他而去，那情景仿佛是遇见了什么她害怕的人而急于回避，甚至还有点仓惶出逃的架式。
她在暗恋他的同时，其实他也同样在依恋着她，只是彼此之ใ间并不知晓罢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没能心有灵犀一点通，双方都是既不敢奢望，也没有胆量表达。他们就这么阴差ๆ阳错地一路乘过来，再一路坐回去，你牵挂着我，我挂念着你，尽管心里火烧火燎，脸上却是平静如水。
他们虽然同在一所学校里读书，却不在同一个班级，她是班里的生活委员，他也是他所在班级里的生活委员，他们曾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帮老师抄写小黑板，却很少说上几句话，哪怕是说些有关学习上的事情也没有过。偶尔遇上办公室里只剩ທ下他们两个人时，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紧张得要命，不是把头埋得更低，便是把脖子挺得更僵，因为ฦ谁也没有勇气先看对方แ第一眼，谁也没有魄力开口跟对方说出第一句话，哪怕仅仅是借一支铅笔，或是一块橡皮的事情在他们之间也没有生过，甚至有几次她竟毫无借口地跑了出去，而且并不打算再回去。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也许她是在担心那些好事的男同学们会有意地将他俩反锁在房间里，来制ๆ造起哄的笑料；也许她是在顾ุ虑那些心细的女同学们会不怀好意地私下里咬耳朵，把他们之间那干干净净的关系议论成非同一般。
方野最终娶的妻子柳云是白茹的同班同学，也是她最要好的小伙伴，还是她长大以后的闺中密友，她们一起去工ื厂学工，一道去农场学农，她们一同参加校外活动，一道去参加刚刚ธ恢复的高考，又一起名落孙山，一样榜ึ上无名，最后各自考进了中专，随后步入了社会。
白茹和方แ野的亲密接触是从同在一个暑期活动小组开始的，因为按照学校的规定和以居住地为原则的安排，她和方野以及柳云，还有另外一个男生被分在了同一个课外活动小组，其实也不过就是轮流到เ各自的家里开个ฐ小会，一同学习，一起讨论什么เ的，或是以课外活动小组的名义去参加假期校外活动和当地居委会组织的活动。
每次轮到白茹做东的日子，她都会在心里激动上一整天，像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可真到亲密无间地坐到了一起时，他们彼此之间却又会尽可能地保持着最大的距离，而且他们会眼巴๒巴๒地看着柳云和另外那名男生在那里尽情地挥，好像这里是他们的家一样，她却是上门的客人。
几个小时的天南地北东拉西扯就这样在她的焦躁不安，却又是波澜不惊之中悄然地流逝而去，依旧是什么เ也没有生，什么也没有变化，其实除了谈天说地瞎吹牛以外，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没什么เ好展的。她在平静之中送走了等待和期盼，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和期盼。
逢到该去方野家活动的日子，她总会站在穿衣镜前，一身又一身地换着中意的衣服。她会一回又一回地梳头，一遍又一遍地挑剔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审视着装ณ。那总是不到位的音容笑貌，让她怨恨不已๐；那老是看不顺眼的服饰，也总会叫她心烦意乱。一个举ะ手的动作，她可以试上数十遍；一个伸腿的姿势，她也可以迈上二十回；一颦一笑，她更是可以对着镜子重复上不下数十次，直到那笑脸连她自己้都觉着是在哭，这才灰心丧气地脱了衣服，弄乱ກ了头，可这却是新一轮试镜的开始。
每回去他家活动，她总想第一个走进他的家门，可最后的结果她往往总是最后一个ฐ出现在他家，并且是最先一个离去。每次为ฦ了能最后一个到达他家，她只好不停地徘徊在弄堂口附近，为ฦ了避免表现出刻意地等待，她只好不停地去买赤豆棒冰来吃，直到เ嘴唇冻得直打哆嗦，可时间却好像也被冻住了，因为尽管她已๐经吃了三个棒冰，可时间却至少还差半小时。
和去的时候正相反，每次离开他家时，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第一个ฐ站起身，第一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第一个冲下楼梯，像是生怕人家会留她吃饭一样，如果是和柳云一同出来，她也必定是走在柳云的身前，像是担心身后有人会来拽她一般。
越是心里有鬼，她就越是要表现出坦荡无私的样子来；越是想要得到เ什么，她就越要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态；越是想要去接近他，她就越是要表现出有意地疏远他，这就是她当时的心态，这种奇怪的心理是从何而来，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เ做，她也找不出答案，当她意识到这是世俗环境的压力所至，是传统美德熏陶的结果时，一切都已化作成李白的诗句，朝如青丝暮成雪。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ใ中，她走完了她的中ณ学时代，考进了一所卫校，从此和他分道扬镳，但是由于他们同处一条弄堂，彼此的身影总是会在有意和无意之间擦肩而过，或是不期而遇，可伴随着他们的却总是一成不变的相视一笑，或是“吃过了吗”这类俗不可耐，却又别ี无选择的问候语。
其实他们彼此非常留意对方的何去何从，却从没有胆量去当面提起，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在做些什么事，这些情况却都是他们从街坊邻居那里有意无意之中得来的，他们彼此都很想找到一个可以坐在一起，却又能说服一切的理由，可几乎找遍了他们的整个ฐ青春年华，却仍然是一无所获。他们住得很近，却似乎ๆ离得很远，他们彼此相知，却好像始终未能相识，他们彼此相认，却永远不能ม相通，真可谓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เ有一天柳云羞涩地告诉白茹说，她与他谈朋友了，她这才知道原来柳云也在爱恋着他。不知为什么，听了柳云的话她竟一下子涨红了脸，好像是自己在和他谈恋爱，而且是背着柳云，却到เ底还是被柳云抓住了一样羞愧难当。
她说不清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是为柳云的得到感到高兴呢，还是为自己的失去感到惋惜；是嫉妒他们的恋爱关系呢，还是在痛恨他对她的“欺瞒”，她只能把本来就埋着的朦胧，更深地隐蔽起来。
她本想彻底地忘掉这一切，可暗恋的情感却让她在面对自己的感情时屡战屡败，记忆也根本不让她的内心得到平静。她誓不再想了解他的情况，可每回和柳云聊起私房话，却总是离不开关于他的议题，而且说起他的话题，总是可以让她们相伴到黎明。结果她还是一如继往地关注他，只是加上了柳云，那种渴望比以前更强烈，比以往更迫切，她甚至竟不顾和柳云那两小无猜的情份，在心里盼望着他们争吵，巴๒望着他们分手。
然而令她感到เ绝望的是，他们始终爱恋如初，尽管在他们那很长一段的“压马路”恋爱生涯中也曾出现过几回波折，甚至在她看来，很可能是势在必分的结局，可那ว毕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因为柳云总是能ม在几经周折之后，峰回路转，最后也总是能化干戈ຖ为玉帛，他们也总是会披肝沥胆，赤诚相对，他也总是有本事救危难于水火之中。
每当她听到柳云跟她声泪俱下，如泣如诉的历数他的不是时，她竟然会去信以为真；每当她遇到เ柳云信誓旦旦ຆ，义แ无返顾地向她表白决意离他而去时，她在看到เ曙光的同时，却言不由衷地对她好言相劝，晓之以理，甚至还自告奋勇地准备代她前去向他兴师问罪，去帮助他俩力挽狂澜。可是，她每一次精心设计的越俎代庖，换来的都是柳云欲盖弥彰的婉言谢绝，甚至是诚心诚意的深刻检讨，和重整旗鼓的坚定信念。
逢到这种时候她便会心虚地想，也许是柳云窥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苗头，看穿了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意图；也许柳云本来就是在无事生非，添油加醋，无非是想创作出一本曲径通幽扑朔迷离的爱情鸿篇巨เ制，或者干脆就是一种别有用心的玄耀，没事找事的宣泄。她可以理解这一切，因为那时没有情人节，也没有愚人节，柳云那ว积压了太多太久的标新立异，奇思妙想，实在是报效无门，走投无路。
终于有一天，方แ野和柳云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在亲朋好友们的簇拥之下，缓缓地步出了他们那ว条窄窄的弄堂，甜甜蜜蜜地钻进了花花绿绿的婚车。于是，整条弄堂洒下了他们一路的羞羞答答，卿卿我我，也充斥了邻里街坊们的欢声笑语，拉拉扯扯。
她那颗惶惶的心终于得到เ了彻底地释放，她那ว个悬着的梦也终于惊醒过来，从此她反倒没了顾虑和包袱，心里既ຂ然没了鬼，坦荡便也随之ใ姗姗来迟。她和柳云的关系以及与他的关系一如继往，甚至比以前更加的两小无猜，更加的亲密无间。她成了他们家的座上客，席上宾，甚至是厨房里的下手，因为ฦ他们的新家就安在他的家里，那ว个不足十平方แ的亭子间。
自从他们结婚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万念俱灰，她一心想着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这条让她流连忘返，却又心酸不已的弄堂。她一心希望着自己的新房一定要比柳云的大，生活也一定要比柳云更幸福。她一心惦记着也要“拍”一部更为惊心动魄，更为扑朔迷离，更为委婉曲折，更为ฦ小桥流水的爱情长剧ຕ，然后也去“如泣如诉”般地叙述给柳云听，而且也要声泪俱下，动之以情。她也要去重复那ว些当初柳云的信誓旦旦，峰回路转，她也会重演柳云的那ว些婉言谢绝，欲盖弥彰。最后她也会去和柳云坦诚相待，痴心以对，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去披红挂绿，甜甜蜜蜜。
然而随着岁月的更叠，青春的流逝，她那些梦想的惊心动魄，却是无处可寻。那些臆想中的小桥流水也是稍纵即逝，委婉曲折成了她的一厢情愿，所谓的扑朔迷离更是天方夜潭。那部她在心里潜心构思的爱情长剧ຕ，也早已๐是画ฑ饼充饥的回忆，只剩ທ下惯性中ณ的生活，生活中的惯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和薛宁的相识相恋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了，没有什么一见衷情的偶遇，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曲折，更没有什么反反复复的拉锯，和那个时代大多数的婚恋一样，走的是通俗路线，平民风格，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他们的婚恋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双方父母的意愿和撮合，即所谓的门当户对。男方要具备结婚用房，且不能ม是下只角的那种私自搭建的危房，其次工作要是全民单位，大集体，合作联社ุ一类的免谈，家里最好能有海外关系，或者是跟“海”字有点瓜葛的也行，例如海ร外归来，海关工作之ใ类的字眼，不过，海ร军除外。文凭当然也很重要，因为那个ฐ时代大学生可是物以稀为贵。
具备了这几个ฐ条件，经济基础基本也就确定了，接下来便是一成不变的恋爱套路，周末一起去看场电影，散了场便由男ç方负责送回家，这其间他们可以尽量选择能ม绕远的路线。于是，两个人便沿着街边夜晚的树影，一路压着马路走回家，这也就是当时上海ร人把谈恋爱叫着“压马路”的由á来。
如果两个人聊得实在是心心相印，激情迸，又确实难以克制ๆ住冲动的心情，那也充其量就是先贼头贼脑แ地四下里张望几回，待确认没人注意以后，便尽可能地躲进阴影深处，然后小心翼翼地搂搂抱抱，羞涩忸怩地“打开水”，这“打开水”一词据说是从英语kiss一词直译而来的。如果一有风吹草动，两ä人便会心有余悸，依依不舍地恢复“常态”，甚至表现出同事之ใ间的那种姿态来，无非是想以此来敷衍市俗，也是掩饰自己้刚ธ才的过激行为。那ว个时候的女孩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带上作风不正的冒子，至于轻浮ด，轻挑，那ว还算是比较客气的称呼，因为那几乎就是浪漫的同意词。
薛宁是那ว个时代的佼佼者，他具有来之ใ不易的大学文凭，被分配在国家银行工作，可他并未就此满足，业余时间还在奋考研。在社ุ会上他属于那ว种吃苦耐劳积极上进的有为ฦ青年，他也是单位里的重点培养对象，是一致公认的栋梁之材，因此那个时代年青人应该获得的荣誉称号，他几乎是一网打尽，可谓任重道远，前途广阔。
那个时候的薛宁还真没把谈恋爱当成一回事，起码是跟他的事业相比，他没把它看得那ว么เ重要。在他看来，恋爱结婚不过就是和吃饭穿衣那样，是生活的需要，却不重要，不能没有，却不能ม太当回事，他还真就有那么เ点革命青年的气概ฐ。
白茹虽然称不上时代的佼佼者，容貌也算不上闭月羞花，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标准上海女孩儿，文雅贤惠含而不露，富于生活气质不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赶时髦却不落伍，
不会为什么事喜形于色，也不会为什么事灰心丧ç气。她总是和着上海的节奏，按着生活的脉ำ搏，平凡平淡而又有滋有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走着自己的道路。
她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恋爱，套路式的结婚，理所应当的生子，勤勤恳恳地持家，任劳任怨地工作，像大多数上海ร女人那ว样，丈夫的事业就是她的事业，儿子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家庭的生活就是她的生活，家庭的乐่趣就是她的乐่趣。以此类推，将来孙子的一切，又将是她的一切，而且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这就是中ณ国那个时代女人的一切。
她不知道现在的女人心里都起了什么เ变化，就算是起了变化，她也是能ม够理解的，因为那也许是没有办法的事。在她的认识里，女人从来都是浮萍，永远都要随波逐流，水波是什么เ颜色，朝着什么方向流动，那浮萍就该是什么颜色，就该朝着那个方向飘去，至于水波如何流，又往哪儿流，浮萍是从来没有决定权的，它们的命运也永远是在水波的控制之下没有自我，水波的一切就是它们的一切。浮ด萍再美丽，再漂亮，可一旦ຆ离开了水，便只能ม褪色凋零，最后凄凉地逝去。
方แ野其实是属于那种顶ะ顶基层的上海ร男人，不上不下，不会惊心动魄，也不会垂头丧ç气，永远的中不溜，总是跟着时代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前走。像方แ野这类上海男人也不是没有进取心，但他们却从来不肯冒头，从众的心理根深蒂固，结果往往是一步落后，步步脱班，就像开着汽车刚上路便吃了一个ฐ红灯，结果往往是一路吃了下去，所以他们多数是自认晦气，并不去怨天尤人。
当然也有不服输不认命的人，可这种人却往往是自不量力的那一类，他们不甘于现状，却又没有什么能力来改变它，于是，便心有不甘地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看上去像是在挑战社ุ会，对抗命运，可结果却常常是事与愿违，落得一个邯郸学步的下场，有时没折腾出什么明堂来不说，就连原本那小康式的普通生活也给他们搞的每况愈下，甚至是支离破碎，等到เ彻底认命之时，却现自己早ຉ已沦为“四零五零”的社会闲散人士，这辈子要想翻身看来是没指望了。于是他们就把所有的压力和希冀全都转嫁到เ了子女身上，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所以上海才会出现每年有多达十万琴童去考级的壮观场面，也才会有学校门口那翘以待的人山人海，也才会出现考场外成群结队的家长去拦阻过往车辆的世界奇观。
方野的性格历来就是与世无争甘于平凡，他从来就属于认命的那一类，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报复，是那个时代里听党的话跟党走，却又总是进不了党的队伍里的那种人，他不具备薛宁那样的大学文凭，也没有薛宁那样的机遇和家庭背景，更没有薛宁的胆识与魄力，所以他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做一名基层的上海人，什么好事也轮不到他，什么坏事也不会去沾上他，他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因为那不现实，可也没有过低的标准，混日子谈不上，他只是平心静气的去面对自己้无法摆脱的一切和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现实往往却是事与愿违，越是不想招惹不济的命运，可背运却偏偏要来纠缠他。他的孩子出生以后没过几年，柳云便被查出患有子宫癌，夫妻生活就此完结不说，从此他也就开始了漫长的寻医问药，服侍病妻，料理家务，教育孩子的艰难历程，从而陷入了生活的窘境。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垂头丧气，或是感叹自己的命运，更没有抱怨社ุ会对他的不公。
他像所有同病相怜的人那ว样，一如往常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该找组织上的事他也不含糊，该向单位伸手的他也不会去犹豫，该去依靠亲戚朋友的他也不会客气，但多数的情况下他还是按部就班地走着自己的路。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下班，然后是医院里的妻子，学校里的儿子，他就是这样东奔西走风雨无阻，机械忙碌日复一日，但他却是十分坦然非常平静。
正是因为柳云的病，才使白茹和方แ野重新走到了一起，这是他们谁也没有预ไ料到的事情。对于柳云的病来说，白茹自是责无旁贷，她不但安排柳云住进自己的医院，还请来了不同的专家前来汇诊，帮他们制定了经济实惠的治疗方案，甚至连一些应该由á家属办理的事情，也都是由她代劳，因为有的时候方野实在是忙不过来。
自从柳云住进白茹的医院以后，她简直就成了他们一家的家属，甚至是比家属还要负责任。她时常对守在病床边一夜未合眼而一早ຉ又要去忙孩子的方野说，这里有她在，他可以放心地去带孩子，处理其它的事情。可他从来都是轻松地笑笑说，你也是有家的人，你不也是一样吗，忙完了丈夫忙孩子，我没事，习惯了。他往往是说完以后，便去洗手间匆匆地擦把脸，然后便急急地离去，他就像是一台日夜工作的机器，不但没有停下来检修的时间，甚至连加班费都没有。
他们经常久ื久地一起坐在病床边，望着柳云日见病弱的身子相对默默无语；他们也时常在柳云睡去以后，一同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凳上，或是在医院的花园里随意走走低声交谈。他们哪里会想到，原来这就是他们迟到เ的花前月下小桥流水，而且是在相隔了十多年后的医院里。
他们只是淡淡地忆起往日，平静地谈起过去，愉快地聊起以往的逝水年华，童心未泯地说起那ว些羞涩的欢乐时光。正是在这长达两年的特殊时间里，他们从回忆中ณ第一次清理出了彼此的心声，原来当时的他们都在爱恋着对方แ，却一错再错，错过彼此的呼唤，错过彼此的交叉，错过彼此的命运，错过彼此的生活。他们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再相互感慨地笑笑，那笑意是遗憾ย的笑，也是释然的笑，是沉重的笑，更是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