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好么？”
人人都有两只耳，
语言迷狂是一种文明病，是语言最常见的险境。指出这一点，并不妨碍我每天呼吸着语言，吸吮着语言，在语言的海洋里毕其终生，被一个ฐ个词语引人新的思维和感觉。一次次对那次辽宁之行的回想，只是使我多一点对语言的警：一旦语言僵固下来，一旦语言不再成为寻求真理的工具而被当作了真理本身，一旦言语者脸上露出自我独尊自我独宠的劲头，表现出无情讨伐异类的语言迷狂，我就只能想起一个故事。
进人马桥的人，都得习惯听这一类模棱两可的话：暖昧、模糊、飘滑、游移、是这又是那。这种让人着急的方式，就是马桥人所说的“桅子花菜莉花”。我现，一般说来，马桥人对此不大着急，甚至一点也不怪异。他们似乎很乐意把话说得不大像话，不大合乎逻辑。他灯似乎不习惯非此即彼的规则，有时不得已๐要把话说明白一些，是没有办法的事，是很吃力的苦差ๆ，是对外部世界的一种勉为ฦ其难的迁就。我不得不怀疑ທ，从根本上说，他们常常更觉得含糊其辞就是他们的准确。
他在村子里没出过多少工，在家的日子都很少，连老母病重的时候也不回来。队上分给每个ฐ人的水利工任务，都是盐早ຉ顶替他完成的。他家的菜地上，也总是只有盐早影子。他先是学做漆匠，提着一个ฐ工具篮，满身漆污，同我在路上相通过一回。过一段碰到他，得知他又改学中医了，有模有样地给别人扎着针ฤ，把着脉ำ。他后来还学过画像和刻字—一据说在长乐街和县里卖字画，包括在顾客的自来水笔上刻出怀素体狂草的毛主ว席诗词，立等可取，价格也公道。总之，他有什么学不会的，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拦他表现自己的级怪器。他的怪器名播四乡，老幼皆知。尽管他是个“汉奸参见词条“汉奸””，马桥人却从不恶视他，对他长期不明不白地在外流窜一直很宽容。
由此看来，在很多中国人的语言里，知识和技能总是与恶事狠、凶、邪ิ、害等等互为表里。两千多年前的庄子，甚至早就对一切知识和技能表示ิ过优虑和仇恨。“天上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圣人之ใ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庄子《内篇第十》。他认为只有消灭了知识，盗国者才会铲除；只有捣毁了珠宝，盗财者才难以滋生；只有砸掉了符印，人们才会变得本分忠厚；只有折断了秤具，人们才不会计较争夺；只有破坏了法律和教义，人们才可能领ๆ悟自然而终极的人生之道……庄子的愤懑แ，在技术日益进步的现代，成为ฦ了一个遥远的绝响，一注天际之外微弱的星光，不会被大多数人认真对待了。但是在语言的遗产里，至少在我上面提到的南方很多方แ言里，仍然俏悄地与人们不时相遇。
“好的，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