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虽故作平淡，可海洋听出了里面对儿媳妇和小孙女的惦念。母亲的自相矛盾让他头疼又无奈，只有苦笑。
“对，没错！”老爷子刚兴奋了一下，突然觉得不妥。老太太只认出了老大和老小，无疑让老二和老三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抬头去看海洋和水灵，果然，两ä人站在当地，表情都很窘，像是手脚๐都没合适的地方放了。
谢言的办法就是，求助同屋的另一位产妇，让她的孩子哭给千里之外素昧平生的老太太听。
海洋听着，不知道心里该是喜还是愁。他走到เicu重症监护室外，一家人都聚在玻璃那儿，从那里可以看到เ老太太已经被安顿在病床上，各种监护仪器又重新า接好。老太太就像一棵浑身到处伸出枝丫的树，静静地躺着，隔这么远，连生命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老爷子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张医生陪着一位穿着白大褂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和另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张医生向水灵几个人介绍：“这是我们孙院长，这是我们脑外科的杨主ว任。”
“妈……”海洋轻声叫道。
得知谢言检查出妊高症后匆匆赶来的谢言母亲许萍，对宝贝独生女儿竟然受到เ如此待遇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这不满有一部分是针ฤ对女婿的。在她人虽未亲到却用电å话不断追踪女儿产检的各项即时动态时，女儿竟然告诉她，工地上出了点状况，乔海ร洋赶去处理了，并没有陪在她身边。有什么เ样的状况，能比老婆孩子的安危更严å重呢？尤其是谢言还被检出了妊高症！这怎么能ม叫她不生气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待手下、乃至身边所有人都算厚道。不给工人发工资，并不是因为成心想赖账，而是真的拿不出来，春节眼看就要到了，上一个ฐ工程开发商还一直拖着不肯付工程款。没有工ื程款，他乔海洋到เ哪儿去觅钱填工人工资这笔大亏空呢？在这个ฐ行当里摸爬滚打这么เ些年，他心里不是不清楚，这开发商欠建筑商，建筑商再欠材料供应商和包工头，包工头又欠工人，屁打屁的圆圈债已成为业内惯例。能ม把钱在自己口袋里多焐一会儿，都会觉得占了很大便宜，好像那钱在口袋里就能ม自个儿生儿子。他咒骂这缺德的惯例，逼不得已的时候，却也不是没这么干过。只是今年形势格外吃紧。房地产业重新า洗牌，资金、资源全都往资质好、实力又雄厚的大公司手里集中ณ。那些牛哄烘的大企业，活儿多到得挑着接，像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只能ม捡人家牙缝里漏出来的渣儿，而且还不见得能抢到。所以这么一来，开发商就更像爷爷了，什么时候见着都得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而在结工ื程款方面，这号人也愈发无赖起来，要么推三阻四拒不见面，要么เ干脆玩失踪。乔๒海洋回想起当初在酒桌上签合同时双方แ还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场景，不得不由衷感慨，人，竟然能够无耻到เ这样的地步。
自打出去晒过太阳，乔๒老太太的情绪就一直不太高。轮椅老太太说的“一天200块”、“进口药可跟国产药价钱差老远”就像身边嗡嗡着挥之不去的苍蝇，无时无刻๑不在烦扰着她。她问水兰自己在这病房里住要花多少钱，水兰却只要她安心养病，别操心钱的问题。她又趁护士给自己换输液瓶的工夫向护士打听自己输的这药的价钱。
“10่0多一瓶吧。”护士垂着长长的睫毛往手里的表格上记录，看不出口罩下的表情，随口回答道。“那，姑娘，我住这回院得花多少钱呀？”老太太不甘心，再度追问。
护士诧异地抬眼看看她，又往表格上写画，写完才告诉老太太：“3、4万吧。”护士带上门离去，这个回答却像一柄小刀子，从老太太的心头狠狠划过。老太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小水说，他可想您了，天天在家嚷嚷着要过来看您。”水灵给老太太擦完腿脚๐，又把被子盖好，嘴里还捡着老太太爱听的话逗她高兴。
老太太来了点情绪，接着水灵感叹道：“要说，小水这孩子也不是随谁，能说会道的，小嘴可会哄人了。”
水灵的笑容微微变得有点不自在，随口应着：“大概ฐ随范磊吧，话多，贫。”“得了。”老太太不屑地撇撇嘴：“哼，范磊那ว嘴那脑子有他儿子一半灵巧ู就好了，你可别ี给他脸上贴金了。”
水灵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难堪地笑笑，不再说话。
已经上高三的沈林跟表弟小水完全是两ä个风格。他和他这个ฐ年纪的几乎ๆ所有男孩子一样，有着青春末期瘦长的身条，脸上青春痘尚未完全消เ退，在皮肤上留着浅褐色的瘢痕。本来就因为长个儿瘦得只剩下了骨架子，却偏爱宽大的运动服，套在身上晃晃荡荡邋里邋ã遢。在所有的亲戚里，沈林跟小姨最亲。这是因为他小的时候水灵年纪也不大，又疼他是这家里的第一个ฐ第三代，常常走哪儿都带着他，也能跟他玩到一块儿。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沈林跟父母的交流越来越少，而父母似乎也从来顾ุ不上真正了解他在想些什么，尽管心里的事情他也不会对小姨讲，但想起来，还是总觉得小姨更像个伙伴，而不是长辈。
所以这次迫切需要钱时，他第一个ฐ想求助的人就是小姨。看小姨拿着暖壶出门给姥姥打热水，他便也起身跟在水灵身后，在医院的开水间里吞吞吐吐地问水灵：“小姨，你能借我1000่块钱吗？”
水灵对于还是个ฐ高中生的沈林一开口就向自己借一千块钱感到惊讶。看着这个ฐ似乎ๆ每天都在拔节，现在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ฐ头的大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勾着头，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水灵又觉得心疼。她知道沈林不是个无事生非调皮捣蛋的孩子，她看着他从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起来的。可是他拿这么多钱究竟干什么用，而且不能向他的父母开口，水灵有些顾虑。但无论怎么问，沈林都不愿意告诉她原因，只保证肯定不是拿来做坏事。水灵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并且承诺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姐夫妇，还有自己้经常口无遮拦的丈夫。
无怪母亲常常说，儿女就是讨债鬼。海洋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地照ั顾了宝贝女儿猫猫还不到เ24小时，就感到筋疲力尽，他真不知道这些天谢言自己้是怎么เ捱过来的。这天夜里就是这样，猫猫从上一段瞌睡中醒来就开始哭个ฐ不停，塞奶嘴进去被她吐出来，纸尿裤脱下来又干干净净，并没有大小便。一直哭了20多分钟，还没有停的意思。眼看着谢言倦得倚在床边打盹，海洋强打精神，把猫猫抱过来，在病房里来回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还轻轻地颠。过了一会儿，猫猫的哭声终于渐渐减弱到消เ失。海洋小心翼翼地把她往婴儿车里放，没想到เ刚沾上床，这催命的小宝贝儿又大哭起来。没办法，海洋只好继续抱着，拍着，哄着，溜达着。谢言经过这番折腾，睡意全无，无奈地看着这行状滑稽的父女俩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