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给他塞了被角，搂进怀里取暖。“程叶，今天下课以后，还去夏叔那ว儿？”
小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日期和题目，一个题目五张图，画的是最简单的阳鱼，练习基础对称。猛一眼瞧过去，那五张图一模一样，可仔细瞧了就能看出来一张比一张用线利落。程叶天赋不错，就是有点太认真，对没画过的东西下手犹豫，几条线重在一块磕磕巴๒巴的来回叠加，等熟练以后就好了。
程吃不惯这么甜的，倒了杯水，还是切了那个西瓜。她在一边同冯晨说话，听见冯晨问起程叶，就告诉他，“他跟李瑞出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成天的不见人影。你多等会儿，也该回来啦！”
李瑞摆正了他的脸，捏着脸蛋仔细瞧了下，眉心是被弹红了一片。“该！下回再冲我说‘请’试试啊？还‘请你让开’，程叶你找挨抽呢吧？”
程叶点头答应了，不过还是小声告诉许盈，“姑姑，我跟堂哥他们不是一个年级的，他们的题比我的难……”
老夏心里有些安慰，再讲解的时候，也对程叶照顾ุ了一些，讲得浅近易懂。程叶大着胆子问句重复的，他也不烦，还会再给小孩讲一遍。
程嘉长得好，成绩也不错，脾气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平时还有些人围着她打转的，现在都因为程叶家房子这件事儿跟她疏ຕ远了。程嘉脸皮没自己家人那么厚，总觉得出门就被人戳了脊梁骨，每次回来都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抹眼泪。
李瑞半天没吭声，听着小孩在自己怀里傻乐，使劲儿揉了他脑袋一把，“笨东西。”
程叶在一边呆了半天也不大害怕老夏了，听见他问点了点头，试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很漂亮，字很大。”
冯晨也写完作业了，伸了个ฐ懒腰，难得问了点正经事儿，“李瑞，你初中选好了没？直升还是去县城读？”
程岳一看那ว塑料瓶子就明白过来，听着李瑞说这话更是气得脸发红，“李、李瑞！！你这是抢钱！”
程岳气得不行，吭哧吭哧喘气，他知道李瑞和冯晨不好欺负，也不敢跟他们答茬儿，冲着程叶就去了。“程叶你给我下来！赶紧的，不然我就揍你……”
“哟，咱们家李瑞还知道疼人了！嫂子，那ว小姑娘我见过，是长得挺漂亮，难怪李瑞成天哄着她！”小叔回头又冲李瑞挤眼睛，呵呵笑着闹他。“等你长大了，给你讨来做媳妇啊！”
李瑞跟他小叔要了张大团结的票子十元，跑去搬了一箱雪糕，蹲在打谷场里换酒瓶儿。他想试试看，能滚出几箱子雪糕钱。冯晨瞧着有意思，也非要掺和一脚。
家里吵得不行的时候，李瑞干脆收拾了书包去程家做作业。程叶抱着自己的小板凳给李瑞，等着他写完作业，又把自己的小碗、小勺都放到李瑞面前。“瑞哥，吃饭吧？”他这是想留李瑞在他们家吃饭。
程叶更担心了，眼巴巴的瞅着李瑞不敢走，趴在李瑞床头上哪里也不肯去。
那几年正好是计划生育管的最严的时候，农场属于军分区管辖，里面大部分都是职工和随军家属，怕丢â了工作没敢再多要。也有当地人偷着要二胎的，被上头查办了，撤消了非农业户口，这才都老实了。
程叶太小，不能去摔老盆，如今这么裹着棉袄带出来都让程揪心。她生怕这孩子被风吹了，活不了。程抱着程叶，远远的看了一眼扶着棺材走了的人们，前头走着的，是程岳。
“可不是很用功，他这寒假除了来给您拜年，其他地方哪儿都没去！忙得都没空生病了！”李瑞正好从外边进来，听见最后半句，也跟着接了话。程叶头一次冬天没病倒，李瑞心里高兴，说的时候都带了笑。
“好事！好事儿！可惜我过年不在这儿，也没能跟你说声，让你白跑一趟……这样吧，送你个小玩意儿当礼ึ物啊！”老夏装模作样的在兜里找了半天，掏出提前装好的小袋子。袋子里是个扁平的白玉平安扣，做的很简单，绳子也是最普通的红绳儿，他直接给程叶戴到เ脖ๆ子上了。“收到怀里捂着，这能保平安。”
程叶觉得怀里沉甸甸的，大概是一直在老夏的兜里暖着，戴上也不怎么凉，微温的感觉。程叶对玉也多少有些认识了，一看就知道是老夏常说的羊脂白玉，润着呢！他觉得收这么เ贵重的东西不好，刚想掏出来，就被老夏按住了手，“戴上就别摘啦，不吉利。你平时不是喊我叔吗，当叔送你压岁的吧，呵呵。”
老夏也送了李瑞一块小玉牌，上头雕着些吉祥的图案，不贵重，但也拿得出手儿。“瑞哥也拿块吧，这是一个ฐ徒弟雕的，还有些看头。”
老夏送了东西，瞧着俩人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的模样，又忍不住感慨。“哎，李瑞啊，你把程叶教的可够好的。他在我这儿一天说不上三句话，三句还都跟你沾边儿！”
李瑞笑笑，也不多解释，“哪能啊，他回去也跟我提您哪。说您脾气好，不赶他走，还准他碰大厅里的那ว些玉瓶子罐子。”李瑞故意避开老夏的手艺，只说了些普通的小事儿，他也能感觉出老夏瞒着些什么，但是从不说破。他家程叶得到好处就成，跟着个本事大的人，以后也多个照应不是。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依旧是老夏和程叶在屋里学雕玉，李瑞出去忙自己的事儿。李瑞上次听老夏说了旧ງ书的事儿之后，觉得有些意思，这东西本钱小，就是挺费工夫和眼力。李瑞琢磨着，不行就都收过来，反正当废纸屯着，也不缺那ว几个钱。
李瑞去找自己้小叔说了这事儿。
小叔打从过年起就天天有酒场，李瑞去的时候他还没醒酒。他也不懂这些，带着几分酒意，隐约听明白了李瑞想找地方存东西。他拍着脯告诉自己侄子，“正好！门外边还有一节车皮，原本还想当废铁卖喽，你瞧着合适就拿去用吧。”
李瑞也瞅见那车皮了，外边看着有点破旧，但是挺厚实，装ณ些废书也够用了。“那行，小叔你先给我留着，我要用的话就来拿。”
胖婶子端了水果点心来给李瑞吃，在一边也帮衬着说话，“李瑞啊，你要用的时候提前跟你叔说，他刚ธ买了车，给你直接拉过去啊！”
李瑞笑了，“哎，我知道了！”
李瑞做事细心，就算从他小叔那里得了车皮，还是觉得需要再想想具体环节。这会儿刚ธ开学，学生们来回骑车经过，倒是提醒了李瑞。与其他自己去收，不如让人送上门来，最好是不吭不响的送上门。
李瑞带着程叶回家的时候，还在想这事。程叶在后边被李瑞包得严严实实，手都被厚毛衣裹得弯不过来了，在后边费劲的抱着李瑞，下车都是被李瑞拎下来的。程叶脑袋上带着个厚帽子，除了鼻子一律全遮住，就这样还能ม瞧见那ว双笑弯了的月牙眼。
李瑞隔着帽子弹他脑门，“小财迷，得了块玉这么เ高兴啊？”
程叶摇头，“才不是！瑞哥，我知道那个狮子哪里雕错了，还会改了呢！说让我晚上在你家睡，我晚上跟你讲啊……”
李瑞听着他跟在自己后边碎碎念，嘴角也忍不住挑起来，有这么个ฐ小东西一直跟着自己้也不错。
程叶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在那块平安扣，大约是刚戴上的关系，总觉得别扭，忍不住要拿手去碰一碰。
李瑞听着后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养了只小老鼠。他被吵得睡不着，干脆翻过身去压住程叶，贴着小孩耳朵磨牙，“程叶，屁股痒痒了？”
程叶在被子里愣了下，立刻抗议，“我没生病！”只有生病才被打屁股。
李瑞咬着他耳朵往下扯了下，“你这么个折腾法，被子里那点热乎气早没了！找病生呢吗！要不我先提前打你一顿得了……”
程叶按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吓得往后退，“瑞哥，我错了！我不动了……”
李瑞哼了一声，手没拿出来，顺ิ着往上到那块平安扣。到手里，确实是挺舒服，带着小孩口的热气儿，暖暖的一团在手心。“这个东西不错，听说戴玉身体会好点儿，别ี摘了。”
程叶点点头，“瑞哥也戴着吧？”
“不用，我的没你这个ฐ温，戴上去凉冰冰的不舒服……”
程叶没等李瑞说完，就把那玉扣儿从脑袋上摘下来，“那我的给瑞哥！”
李瑞照ั着程叶脑门就弹了一下，嘣๑的一声挺响，“笨蛋，别什么都给我。自己้戴着，不许摘下来听见没？”
程叶捂着脑แ袋呜呜叫。
李瑞听着，自己先心软了，着黑过去把那玉扣给程叶戴好，顺便抱着他进自己被窝里。
“……笨东西。”
前有一团什么，隔着那枚玉平安扣儿，也被点地微微发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