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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一件突然的事情发生了:刘勃的爸爸,那位张作霖手下的嫡系团长,竟然因为敲诈勒索,克扣军晌,让张作霖给枪毙了。张作霖本是处处都护着他那些绿林弟兄的。但是从进关以后,这些绿林好汉闹得太凶了,惹得怨声载道,民愤沸腾,张作霖一看不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抓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团长,就地正法了。

正在这个时候,葛明礼出来了,声言他要用这座住宅。这时他虽已投靠日寇,可还没进警察厅,正在北市场拉帮结伙,称王称霸。地头蛇又找到了洋靠山,真是如虎添翼,成了北市场的土皇上。所以他一伸手,别人的手就赶忙缩回去了,惟恐缩之不快,被他按住招来祸殃。这样一来,他就成了这座小庭院的独家买主,给多少钱算多少钱。逼得阎乐天跪在他脚下磕了顿响头,又把几个青帮老头子搬出来,摆了一桌酒席,才拿到เ了五百块袁大头,比正常卖价少了两倍多。

这全是对你恶意的诽谤,我要为你把正义伸张。

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下的木板,呀!正是自己家外屋地的房门,天哪!莫不是它成了气候,成了精灵,撵过来,搭救自己……不,不是,她忽然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家那ว遮风挡雨,赖以生存的小房完了!

当外屋门一开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塞上萧回来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有开暗锁的钥匙。塞上萧回来得这么เ早是在预料之ใ中的,可是没料到他会领来这么เ一帮男ç男ç女女。这还怎么一同上卢家去呢?难道他忘了要办的事吗?真是文人无行啊!

mpanel1;这大屋子是两层铺,下铺是火炕,上铺是平板。三间房子通连着,满员的时候可以睡三十人。因为这里离码头近,生意兴隆,所以经常是挤得满满的。王_民进来的这间屋子住的多是码头上的搬运工ื人,他们是常年住客。其中山东。河北人居多,也有从附近乡下来的。这时候正是才吃完晚饭——有的还坐在炕当中就着狗肉喝烧酒——所以人很多。一屋子人,乱哄哄的,气味比一进店门的时候强烈得多了。

两个年轻人,经过仔细观察,确认“纪念碑”南面空无一人,马路两旁也没有人行走的时候,便互相一扯,轻手轻脚๐地向“纪念碑”走去。他们贴身在“纪念碑”

一直到早晨八点钟็他仍一无຀所得。

八点,警察厅长把他叫去刺了一顿。九点,厅长又和他共同站在主ว席顾问官玉旨雄一面前听训。

葛明礼第一次看见这个ฐ铁青脸的日本小老头发这么大火,往日那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像被这场共产党刮ุ起的风暴席卷而去一样,竟一点踪影也不见了。他脱去了中ณ国长衫,只穿一件透笼背心,小眼睛瞪得溜圆贼亮,黑胡于撅得像猪鬃狼毫,他拍桌子,端地板,一个高蹦有三尺高,他骂葛明礼骂得口沫飞溅,最后竟拿起儒家的武器,骂起四字一句的文言来,他骂葛明礼ึ手下的特务都是“零狗碎,虾兵蟹将,附赘悬疣,狗苟蝇营的乌合之众”。他骂葛明礼ึ是“衣架饭囊,尸位素餐,厚颜无耻,脑满肠肥,狗彘不如的‘八嘎呀路”’!

mpanel1;对这些文绉绉的骂人话,葛明礼听得糊糊涂涂ิ,似懂非懂。但对最后“狗彘不如”四个ฐ字他却自以为全懂了,因为ฦ“彘‘发zhi的音,他听起来像”屎“宇。所以当玉旨ຈ雄一方一住嘴的时候,他马上抬起头来,挺胸凹肚地说:”阁下的金玉良言,卑职听了非常入耳,卑职是狗屎不如,不如狗屎……“暴怒的玉旨ຈ雄一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他一挥手嘟哝了一句:“我简直是对牛弹琴了!”接着他指着葛明礼说,“你连你们祖先的语言都没学明白。‘彘’就是猪,四条腿的猪,是一种吃饱喝足就随地便溺的不洁之物,‘狗彘不如’就是狗猪不如的意思。”

“卑职这回完全明白了!”葛明礼又一挺胸说,“卑职以后决不做狗猪不如的警察官,卑职一定……”葛明礼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他发现又说得不大对劲了。

玉旨ຈ雄一也没有容他再说下去,他紧皱着眉头向他们提出最后的要求:一定要抓住北市场这宗大案,从中摸到共产党的首脑机关——满洲省委。目前要从抓到手的那ว个小共产党身上查出线索,牵动全局。他表示ิ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青年会那样誓死不二。他不赞成再动酷刑é,强调一定要让他活下去。他指出:在没把他头脑里隐藏的机密挖出以前就让他死去将是一个最大的失败,最大的失职!他说只要他还喘气就有希望,要抓住这个希望多想办法。最后他表示ิ他将要亲自参加审问这个小青年,他要想法寻找到เ一把打开这个人心灵的钥匙。

葛明礼从玉旨雄一那里回到特务科的时候,时钟刚敲过十响,他屁股往沙发上一坐,直觉腰酸腿疼,头昏眼花,嗓子冒烟,心头冒火,他真想坐上小汽车,一溜烟地开到北市场三十七号筠翠仙的下处,往那柔软的沙发床上一躺,让那小美人儿躺在对面,两人当中ณ摆上太谷烟灯、泰州斗、张伴签子、象牙枪,配上那乌ไ光闪亮的梨木盘子、抽大烟零件。在太谷灯跳抖的红光映照下,看着她那ว纤细的小手,从珐琅盒子里挖出一块真正清水烟膏,灵巧地烧成滚圆泡儿,上在斗上。这时烟枪从她那小嘴里实际她嘴并不小移到自己口中,对准火头,小手一拨拉,白烟人口,青烟出鼻,使自己在烟云线绕中ณ腾云驾雾……这本来是转眼之间就可以办到的事情,但现在却是可想而不可即了。他连一会儿也不能ม离开这里呀!他脑子里还塞着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北市场事件,共产党首脑แ机关,接连几次的案子,眼前这小共产党的顽抗……而在这些难题๤之中,还不断ษ闪现出一个神秘的人。这个人是那ว么强而有力,神出鬼没,无怪在纪念碑事件以后,秦德林哭丧着脸说:要给这个ฐ人一个“血滴子”那样的牛皮口袋,他们的脑袋就都会让他给拎走。现在他一想到这个人真感到เ有些不寒而栗,在北市场的遭遇战中,自己几乎丧命在他的枪口之下。后来跑回三十七号下处一看,连他那ว宝贝心尖彼翠仙也๣受到了这个人的严重威胁。一想到这里,那使他难堪的场面又出现在眼前……

当他领着秦德林等一帮特务跑回三十七号那ว红漆大门前的时候,双门还紧闭着,往日这门只要他一敲就应声打开了,今天却敲疼了手也๣没人答应。他在惊疑中猛一转身,独自一人进了对门的小茶馆。这儿的“伙计”本来早已看见他们来了,但是不敢出来。原来这个ฐ小茶馆正像王一民估计的那样,是葛明礼ึ专门为监视筠翠仙而设下的暗哨。只要有可疑的男人从这红漆大门里出人,茶馆的小“特务”就得向葛明礼报告。葛明礼一跨进小茶馆,化身为小伙计的小特务早已在门旁้躬身相候了。

他一看茶座里空无一人,就劈头问道:“有情况吗?”‘“没有。”小特务应声答道,“从枪声一响,葛爷一出大门,小的就寸步不离地站在窗前,眼盯盯看着公馆,连眼珠都没错地方,门关上就再没开过,没人进也没人出。”

“院里有过什么เ响动吗?”

“没有。”

葛明礼眼珠一转,又厉声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实情?”

“错了一句,小的自己扛行李进巴๒篱子。”

葛明礼一甩手走出了茶馆。秦德林等忙迎上来。葛明礼ึ往街两旁看了看,这时戒严已经开始,小巷里家家闭户,户户关门,整条街上空荡荡地没一个行人,葛明礼手往红漆大门前๩一指,命令道:“跳墙进去开门,不许出响动,我不张嘴๨谁也不许开腔!”

特务们立即开始行动,人搭人翻过了墙头,红漆大门旁的小角门无຀声地打开了。

葛明礼从屁股后面拨出手枪,一步迈进小门,快速而无຀声地直向西边客厅走去,跟在后边的特务们插上了角门,一看葛明礼ึ的样子,也都掏出手枪,蹑手蹑脚地跟踪而行。

葛明礼来到内客厅前,冷丁站住了,他的眼睛紧盯着窗户,大红窗帘从里边遮得严严实实,连一点缝都不透。光天化日຅之下关什么窗帘?早已在他心中升起的疑团顿时扩大了:莫非这小贱人趁着街上一片混乱,情知我不能马上抽身就混水摸进来一条鱼,让老子当干鳖!醋海的波澜一经掀起,会使最精明的人都失去理性的判断,何况这个葛明礼ึ。这时,他直觉脑袋轰一下,就像谁在那厚脸຀上猛揍了一拳一样,大白脸刷็地变成了紫茄子。他回头向身后的特务们急扫了一眼,特务们都吓得浑身一抖。葛明礼两眼放出冷森森的寒光,这寒光只有他在杀人的时候才出现,莫非今天他又要……特务们不由á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葛明礼又一扭脸,两ä步蹦到内客厅门前,伸手去推房门,房门纹丝不动。他几乎没假思索地抬起皮鞋脚๐就向门上端去,连踹三脚,一脚比一脚重,门咔嚓一声被端开了。葛明礼端起枪一头冲了进去,特务们也紧跟着蹿进屋里。

屋里黑乎ๆ乎ๆ的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葛明礼忙向窗户旁边一靠,哗的声拉开窗帘,阳光从大玻璃窗外照进来,屋里登时通明雪亮。他向四周扫了一眼,静悄悄,一个人影没有,红漆圆桌上的生鱼还原样没动地摆在那里……嗯?不对,哪来这么เ浓烈的香气?香得刺鼻子,往日这屋也有脂粉香,可没有今天……他忽然发现梳妆台上的化妆瓶子东倒西歪,有几瓶还摔落在地毯上,其中ณ一大瓶花露水敞着口侧歪在台角旁,绿色的地毯被浸湿了一片。葛明礼心中一动,莫不是小贱人和奸夫在忙乱当中,往梳妆台底下钻碰的?这梳妆台很大,下面藏两个人绰绰有余,比王三公子和苏三藏身的关王庙神座下边宽绰多了。一想到这里,葛明礼ึ觉得头发都发麻。他一哈腰冲到梳妆台前,一手端枪一手拉开那ว绣着张敞画眉的软帘,往里一看,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女鞋,真是古今中ณ外,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他要抓的成对活人。

他直起腰来又扑到衣柜前๩,猛一伸手拉开了衣柜门,衣柜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女人衣服,就像服装店存衣待取的柜橱一样花花。葛明礼ึ伸手一划ฐ拉,没有发现什么,便一转身,对着直呆呆站在门旁้的特务们一挥手,厉声吼道:“给我搜!”

特务们呼啦一下分开,猫着腰往屋中四处扑去……

就在这时,猛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凄厉尖叫声:“葛爷!”

这声听来使人战栗的嘶叫,就像定身法的咒语一样灵验,特务们刷一下都站住了,惊讶地向四处张望,骤然间谁也没听清这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有站着没动的葛明礼ึ摸着了一点方向,他对着沙发床大喊一声:“你快给我出来!”

随着这声叫喊,从沙发床后边的小窄空里钻๵出来唱落子的筠翠仙。她头上和身上都挂满了一条条一串串的塔灰,鼻子尖和天灵盖上也蹭上了粉尘。这模样要扮演阴曹地府的鬼魂就不用化妆了。满身珠光宝气的荡妇一转眼就变成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使葛明礼惊骇得张大了厚嘴唇。靠近床边的特务也๣连忙往后退……只有筠翠仙没有停止动作,她像饿了几天的巴儿狗看见了主人一样,连滚带爬地越过了沙发床,全然不顾塔灰洒满了粉红色绣花的锦缎床单。她爬过沙发床,一头就向葛明礼扑去。葛明礼这时已从惊骇中ณ恢复过来,他不但没有像筠翠仙所期待的那样,抱住她温存一番,反倒一挥胳臂,粗暴地推开了这蒙尘纳垢的小美人。筠翠仙被这冷不防地一推,蹬蹬蹬连往后退,若不是秦德林从后边一把抱住,她非得仰面朝天摔在地下不可。秦德林刚抱住那杨柳细腰,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就像抱的是一节烧红的炉筒子一样,赶忙撤回手。彼翠仙那ว失去平衡的腰身,又扭摆了几下才站稳。

她睁大了惊奇的眼睛,从塔灰的网帘下直愣愣地望着葛明礼。秦德林也摩挲着双手,胆战心凉地直盯着他那个科长哥哥。他知道,筠翠仙的玉体,就像佛堂上供奉的王母娘娘一样,许看不许摸,平常他们连一根毫毛也不敢染指,今天却……这要怪罪下来怎么得了!可今天葛明礼却像根本没看见一样,他推开筠翠仙就连蹦带跳地踏上了沙发床。那粉红色绣花锦缎床单成了他的脚垫布,沾满了血污的大皮鞋踩在盛开的牡丹花上。沙发床在他那ว肥重的身躯下发出吱吱的响声,就像他那心爱的女人在痛苦中呻吟。葛明礼ึ趴在床上,探着脖子向筠翠仙方แ才钻出来的那狭小的窄空里看,窄空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吼叫了一声:“拿电棒来!”

大白天谁也没带手电筒,还是秦德林心灵手快,忙掏出火柴,也学着他那ว科长哥哥的样子,不脱皮鞋跳上沙发床,从火柴盒里拽出十几根火柴,刷็一下擦着了,往窄空里一伸,除了床角的蛛网下有两件女人的亵衣之外、一无所获。葛明礼ึ又对秦德林吼了一声:“钻进去,搜!”

秦德林应了一声“是!”扔下快要烧着手指头的火柴,一扭身硬挤进了小窄空,往沙发床底下钻๵。沙发床低,脑แ袋蹭着地皮强挤进去,肩膀却卡在床檐下了,撅起来的屁股干扭动也进不去。葛明礼抡起大手向屁股上打了两巴掌,秦德林吓得又往里拱了拱。这下坏了,他完全被卡住了,进不去也缩不回,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哼哼声。葛明礼ึ又吼了一声:“快往里钻๵哪!”

秦德林在床下哀嚎着:“快,快抬床……我,卡,卡住了!”

“笨蛋!”葛明礼ึ骂了一声,扑通跳下床来,对两个ฐ小特务一挥手:“抬床,把这个死木头疙瘩拽出来!”

两ä个ฐ特务忙跑过去,抓住沙发床头上的黄铜栏杆往起一提,又往外一挪,秦德林从床后站起来了,他那蹭满灰尘的花脸຀上挂着血迹,鼻子头擦破了。

“看你整的这小样!”葛明礼对秦德林一挥手说,“快洗洗去!”

秦德林捂着鼻子向外边走去。

葛明礼又对特务们一挥手命令道:“把床往外抬!”

特务们忙去抬床,沉重的大沙发床被抬出来一米多远,葛明礼又喊了声:“放下!”

床被放下了。葛明礼ึ忙转到床后去看,地板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找不出任何别的痕迹。葛明礼紧ู锁双眉,从床后走出来,又对特务们一挥手说:“抬回去!”

特务们忙又把床抬回去。葛明礼还要往别ี处去搜寻,这时站在一边的呆愣愣的筠翠仙忽然大嘴一咧,放声悲号起来。别ี看她身体娇小,嗓门可大,她把日夜苦练的基本功都用到这声悲号上了,真像长鸣的火车汽笛一样震人心肺,满屋的人都觉得心头一颤,忙向那发声的物体望去……

随着这声悲号,彼翠仙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悲号只是个过门,用唱落子的行话说这是叫板。接着她就拍手打掌边哭边唱起来:哎哟哟……

一见此景,我大吃一呀惊,犹如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

想我筠翠仙呀,自跟你葛大爷匹配了良缘,我守身如玉,至死相从。

满指望贞节牌坊上留แ个美名,谁想你无缘无故,捕风捉影,床下乱钻๵,床上乱蹬,一心想败坏小奴的名声!

常言道:捉奸要双,捉贼要赃,今天哪……你要捉不到奸夫,抓不到赃证,小奴我就用——三尺白绫,悬梁自经,向阴曹地府苦诉冤情!

哎哟哟——我那杀了人的天哪!

筠翠仙边哭边唱,只见她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浑身抖颤,泪流满面。她唱得不但有板有眼,也真有感情。原来自从她在懵懂ฦ中逐渐看明白了葛明礼的意图以后,她的创作冲动就上来了。她是多么เ恼恨这个抱着醋坛子满屋乱蹦的大白胖子啊!在悲愤中那ว些烂熟于胸中的悲剧ຕ戏文就都涌出来了,开头几句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里的,这是她的拿手好戏,是学评剧名伶李金顺的,真正的大口落子。下边就东摘一句,西拼一段,再见景生情地编上几句,居然连贯下来了。一方面是熟ງ能生巧,一方แ面是充满了感情,她这倒很合乎ๆ创作规律呢。

筠翠仙的悲怆哭诉可把葛明礼闹得六神๰无主了。她哭得那样伤心,鼻涕一把泪一把,哪里像是……直到这时,葛明礼的脑แ袋才闪现出一个明摆着的道理:外面响着爆豆一样的枪声,还夹着那震天动地的炸响,她哪来那份胆量和兴致,去和别人……自己这不是活见鬼了吗?筠翠仙的哭声本来使他心颤๶,何况又夹上那直戳他心窝的唱词呢?她越唱,他心越软,等到她唱完,他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果不是有那些小特务在眼前,他真可能跑到筠翠仙面前๩,跪倒在“石榴裙下”,求她宽恕他的莽撞了。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小特务们,对他们一挥手说:“出去!”

小特务们一个紧跟一个溜出去了。

筠翠仙一听人走,哭声更大起来了,方才还有眼泪,现在变成了干嚎。干嚎比有泪声更大。筠翠仙双手捂着脸຀,嚎得惊天动地。这种女人哭的规律就是有泪时不遮脸,为ฦ了让人家看见;无泪时则遮严,为ฦ的是让人看不见。葛明礼可没研究透这规律,有泪时浇他心,无຀泪时撕他心,撕心比浇心还厉害。他真感到束手无策,跪下求饶吧,小特务们就站在窗外,就这么下去吧?长时间哭泣不但伤了她那单薄的身子,嗓子也๣得哭坏了,何况还坐在那冰凉的地毯上……想到这里他下了一个狠心,举步走到筠翠仙面前๩,一边弯腰去抱她一边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再哭了,上床去吧。”

葛明礼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把被翠仙从地毯上托起来。筠翠仙可没有老老实实让他抱,她手刨脚蹬,一双水绿色绣花拖鞋甩飞了,套在脚脖ๆ子上的两只金镯子磕碰得叮当响,丝袜子也从膝盖上脱๳落下来,胳臂上那等距离的四对镯子也都脱离了原来的位置,脸上的白粉、口红、黑眉、塔灰和着泪水一揉,青一块,白一块,紫ใ一块,粉一块,就是唐伯虎复生也๣画不出这副尊容。

葛明礼可没心思看这些,他双手托举着的这个小女人简直像才从水里抓上来的一条大活鱼,摇头摆尾乱扑通,抱紧了伯勒坏了,抱松了怕掉地下。好不容易才走到床前,刚往床上一放,筠翠仙又满床打起滚来,滚了一个来回,又忽然双手抓住床单的一头,下边用膝盖一夹,就这样扯着床单从这头滚到เ那头,床单随着她的滚动一层一层把她包裹起来,裹得严严å实实,头尾都不见了。有一出旧戏叫《卷席简》,她这功夫就是从那里学来的。像筠翠仙这种沦落风尘的女人都是专门研究男人的心理学家,尤其对葛明礼这样过去的嫖客今日的姘à头,她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就像一个ฐ高明的医生对待一个老患者一样,什么时候该用什么药她都清清楚楚。葛明礼这个庞然大物有时就被她玩弄于掌心之ใ中,她对他的吸引力也๣正在这里。

如今她直挺挺地躺在大缎子卷里,一动也不动了。葛明礼直急得抓耳挠腮,无可奈何。他原本想回到这里,喂喂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换上衣服就赶快返回特务科。谁承想出了这么些事?现在情况紧急,说不定上司正在各处找他呢。他一跺脚转身想走,可一转念,她若真使用那三尺白绫到阴曹地府去告自己一状怎办?可是要不走……

正这时,外边有人敲门,他忙回身问了声:“谁?”

门开了,进来的是秦德林。他脸຀上的血污不见了,鼻子头上贴了一块狗皮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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