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垂下眼睛不再看范蠡，而是盯着自己้脚尖前面不远处的地面，“我知道。”
郑旦似笑非笑地看着范蠡看似为难的模样，停了一会儿才开口，“为国分忧，我等虽是女子，也义不容辞。”
说完这句，郑旦才慢悠悠地开口，“你看，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可我却知道了。榜单被挂在城门上的时候，你就排在第三位，我看见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上将军在马车外与那些兵卒说话的时候，别人喊他一声‘上将军’，我听见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可她又疲于应付这些年轻人之间算得上是毫无意义的争吵。如若不是西施ๅ为了她开口呛了旋波一句，她又怕这两个人唇枪舌剑几句平白结了个没意义的仇家，其实并不很想插话。
“我知道了，那就劳您两位自个儿照ั顾好自己้，”郑旦ຆ看着郑父眼睛，“女儿若还能回来，再为二老尽孝。”
这条河并不算太宽，清澈见底，水流激荡在河床上有脆生生的声音，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有连接东西两村的一座小木桥；往河的上游看过去，可以隐约看见两三人家与它们屋顶渐渐升起又散开的炊烟。
“她们不过是嫉妒你比她们长得好看罢了……你应该高兴才是。”郑旦ຆ对西施这种想法颇有些无奈的模样，不自觉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但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似乎是觉得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郑旦就拿她们没办法似的。可郑旦也不着急，就这样，用似乎能看穿一切的清淡眼神把她们挨个儿看过去，目光最后停在先前喊郑旦的那少女身上，“东施，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虽然是已经上了一些年纪的女子说的，语气却柔软得不像话，宛如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在呼唤她的情郎。
可既然能说动西施来问询自己้这种事情，那就不是什么一般人了。比如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叫做“移光”的姑娘，是怎么在她这个和西施走得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自己身边这名叫做“夷光”的姑娘走近的。
一般一个女子如果真心亲近另一个人，想要做她的朋友，虽然不见得会与她的朋友也做朋友，但是至少不会躲躲藏藏，好像自己见不得光一样，除非她是真的见不得光。
有点意思。郑旦伸手握住西施的手，察觉她的手有些凉了，把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来回搓了搓，“大夏天的，手怎么这么凉？”
西施不知道她忽然又不追问这件事情了究竟是抱着什么เ心思，抬起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郑旦一眼，“没怎么，凉惯了的。”
“以后注意着些，”郑旦眉头蹙了起来一些，像是有些责怪她，“女孩子身子太凉不好。”
这句话是真心关心她的，西施有些动容，本来有些僵硬的神色柔软了下来，“我知道了。”
正当西施以为这事情就算是被郑旦揭过了的时候，郑旦却又猛不丁地冒出一句话，“那ว位‘移光’同你说了什么？”
方แ才是闲话两句，郑旦又突地转了口风，西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同我说，你同上将军走得太近了，叫人闲话不好，何况我要是想争取——”
“想争取什么เ？”郑旦ຆ仍然装作无意的模样，语气淡然，没做出太急切的模样引起她的注意。
西施却突然停了下来，本来塞在郑旦ຆ手里的双手往外一抽，一双美眸睁圆了看向郑旦ຆ，“你在套我的话？”
被识破了，郑旦却没有懊丧模样，反而仍然是冷冷静静地对上她的眼睛，神色里的情绪都让西施ๅ看得一清二楚，“我不是在套你的话，我是在问你。”
“可是如果我不想说呢？”因着刚才突转的话题，西施心中生出几分警惕，“你不能逼我说。”
郑旦ຆ神色不变，定定地看着她，“我逼你干什么，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即使这么说，郑旦神色里却还是显出几分失望。
前生她与西施的关系并不怎么เ样，领着这群小姑娘排斥西施，也没什么人做出与众不同的举动，这一世却因为她与西施关系的不同，她没刻意去与其它人交好，倒是有了和西施私下交好，暗中用话来挑拨她们的人。
当然她真正失望的并不是有人挑拨，而是西施的沉默。她虽然之前与西施交好是有些目的，但几个月过来，她未尝没有真心待她，但西施ๅ这样轻易地被路上同行的一个ฐ女子怂恿着被当枪使，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份试图交付出去的真心，究竟值不值得。
心中暗中记下了“移光”这个名字，郑旦准备把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西施却有有些犹豫地开口了。
“郑旦姐姐。”西施ๅ唤了她一声，声音里带些犹疑ທ，还带些郑旦听不懂的情绪。西施ๅ抬眼看了郑旦一眼，又马上把头低了下去，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再说出什么话。
郑旦对她这副吞吞吐吐的作态有些不满，看着她的头发顶，语气里也不由得冒出几丝她藏不住的不耐，“想说就说，我又没有逼你。”
她严å肃起来的时候，远没有平时与她打闹的时候看起来平易近人，甚至让人生出几分压迫感。西施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怯了，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她，“上将军是不是爱慕郑旦姐姐？”
西施这话让郑旦一惊，她万万是没想到西施会有这种想法。这想法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发呆，“谁教你说这种混帐话的？”
“你就说是不是，”西施难得有些执拗的样子，似乎是打定了心思一定要让郑旦ຆ先回答，“我想知道。”
郑旦有些哭笑不得，“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怎么好好的就成了他爱慕我？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可是他每次问我们意见的时候，总是在看着你，与其是说在问我，倒不如说是在问你。”西施语气还是有些若，但颇็有些振振有词的意味，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郑旦ຆ这下是真的被气得笑了出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先问的我，难道他还对我一见钟情了不成？”
“也，也不是不可能，”西施竟然生出几分别扭来，“郑旦姐姐长得这样好看，他看你一眼就动了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郑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เ好了，“我们是被越王选出来的人，上将军他是要蠢成什么เ样子，才会对我们这些人起什么心思？”
西施还有些不服，想要反驳郑旦，不留神就被她伸手捂住了嘴，“非礼勿言，你在苎萝村，随便你想说什么，但是出来以后，不行。”
说完这句话之后，郑旦ຆ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怪异感，“……你为ฦ什么突然生出这种想法？”
西施本来被郑旦ຆ捂着嘴，还“呜呜”地挣扎着，像是要说话，听见郑旦ຆ这么问，却又沉默了下来，只用自己的一双眼睛看着郑旦，眼睛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
郑旦看着西施ๅ的眼睛似乎ๆ慢慢升起薄雾一样，氤氲着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เ她不想知道的情绪，心中一个ฐ咯噔。
缓缓放下捂着西施的嘴的手，郑旦没顾ุ上擦掉自己手心的嫣红，用自己้一双沉静的眸子看着她，“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果然是猜对了。虽然不知缘由，但西施方แ才表现得太明显，她即使不想往那ว个方向想，也不行了。
西施看着郑旦越发严å肃的模样，几乎要以为ฦ自己是在被审问的犯人了。事实上，郑旦现在的神情，的确与在审问犯人的官员差不了多少，“生出来这种心思，你是有多……”
过激的言辞差ๆ一点就要被说出来，可是她最终把“下贱”两个字压了下去。年少慕艾本来就应该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并非什么错处。如果一定要说错，那么大概ฐ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对不合适的人生出了爱慕之情。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西施看着郑旦越来越冷的脸色，忐忑二字简直就是被写在了脸上，“郑旦姐姐，我……”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郑旦ຆ看着西施有些不安的神情，“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又是为什么？”
“我说不清楚，”西施ๅ语焉不详地回答一句，语气莫名有些颓丧感，“大概因为关注郑旦姐姐的时候，看见上将军的时间太多了吧。”
郑旦心说这算是什么เ理由，却没再追问下去。
如今她已经知道结果，心中也隐约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被那个ฐ叫做移光的姑娘撺掇着过来问自己这些事情，那ว么无论其中有什么เ隐情，西施对那ว位上将军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因着什么原因突然生出了本来不该有的心思，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ใ内。
她现在首要的事情，是拦住她继续动这份心思。即使这一世被范蠡托付的人是她不是西施，但出越入吴的恐怕必然有西施。
即使她前世本来会发生的事情会被改变，西施不会被送入吴国，那也合该是越王的女人。那么无论如何，西施这份念想都应该被掐灭。
打定了这个主意，郑旦闭上了眼睛，有些不太想看见西施的表情，“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上将军究竟对我说了什么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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