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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虻和他的父亲、情人和她的情人

他一边扶着同伴一边鼓励他,穿过密林,往山顶ะ爬去。苦苦挣扎了半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那间小屋。幸运的是,那儿仍存有许多木柴。架子上陈放着一些干玉米棒子。一头被风雪困在树梢上的豪猪在哀叫。埃斯特罗用手枪击毙了豪猪,这样他们起码不至于饿死了。可是卡尔尼正生病,发着高烧。埃斯特罗把火炉生旺,烧得通红之后,将卡尔尼安顿ู在里屋的床上。

他一边扶着同伴一边鼓励他,穿过密林,往山顶爬去。苦苦挣扎了半小时之后,他们到达了那间小屋。幸运的是,那儿仍存有许多木柴。架子上陈放着一些干玉米棒子。一头被风雪困在树梢上的豪猪在哀叫。埃斯ั特罗用手枪击毙了豪猪,这样他们起码不至于饿死了。可是卡尔尼正生病,发着高烧。埃斯ั特罗把火炉生旺,烧得通红之后,将卡尔尼安顿在里屋的床上。

当夜,博子坐在桌前,拿出阿树的旧地址。她开始写一封信。阿树,

当夜,博子坐在桌前,拿出阿树的旧地址。她开始写一封信。阿树,

纸上的字迹突然模糊得像一片云雾。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又一次失去了他!

下面的文字没有了。

我心里一阵阵紧缩的抽痛,好像我就是琼玛。那些因残缺而失去的文字,好像一片血红的迷雾把我湿漉漉地裹在牛虻激情中ณ,他为革命事业悲壮牺牲的豪情像身体上分泌出来的液体抑制了我心中的琼玛疼痛。牛虻的革命经历有何等惊心动魄的情感经历啊!

我想有一番属我的革命经历,以便也能ม拥有波澜壮丽的一生情爱!

这是一场救国的革命——用官话说,是爱国主义แ的革命,用学究话说,是民族国家的独立革命:意大利要摆脱奥匈帝ຓ国的统治。然而,牛虻的革命经历之所以惊心动魄,就因为ฦ他献身革命,拥有了自己饱满的生命。丽ษ莲讲叙的牛虻,成为我心目中的楷模。我觉得,自己只深挖洞还不能算革命。深挖洞能ม与一个琼玛相逢吗?

牛虻是革命者的名字。在成为革命者之ใ前,琼玛爱的这个ฐ人叫亚瑟。亚瑟属于想使自己的生命有点光彩的一类人,据说很小时就“有一种模糊而持续的不满足的感觉,一种精神上空虚的感觉”。琼玛与他相识时,他还是神๰学院的学生,或者说见习修士吧。当时,意大利的民族独立革命党人的新宗教理想开始传到神学院。深奥的神๰学理论和繁琐的宗教仪式不能填充少年亚瑟的精神空虚,倒是马志尼青年党的政治理想让亚瑟激动起来,感觉到自己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基督徒。

意大利是天主教的君主国家,有太多的教士。对于马悉尼的民族๣独立的民主共和革命来说,他们是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意大利ำ的民族革命需要团结一切可能的社会力量,需要拉拢天主教士,形成民族独立革命的统一阵线。如何拉拢天主教士?马志尼觉得,先把民主共和理论说与天主教教义在精神上是一致的,再告诉教士们如何献身于民主共和革命就行了。于是,马志尼把自己说成是真正的基督徒。

如果我们在自己的旗帜上写明自由、平等、博爱,我们就成为基督信仰的先驱。我们寻求基督为各族人民、为全世界许诺的信念的统一。我们既ຂ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新教徒:基督的真正教义历来只产生基督教徒。如果我们对民众高喊:“上帝ຓ和人民!天上有个唯一的主ว宰,那就是上帝;人间有个唯一的主宰,那就是人民;全体人民根据一个积极的信念联合起来,在和平和互爱的气氛中ณ作出很大的成绩,以便在上帝注视下逐步了解和解释他的普遍的法则”,我们就自动担负起基督的使徒的作用。马志尼《论人的责任》,吕志士译,北京商务版1้9๗95,23๑3—234页

马志尼教导天主教士们说,他们还不懂得“如何崇拜上帝”。如何才是“真正的崇拜上帝”?这是一种社会行动、走向人民大众的热情。谁要做真正的基督教徙,据马志尼说,谁就应该“自告奋勇,在那些因缺乏教育而误入歧途的人和那ว些进行鼓动的领导者之间传播真理和光明”。说得更直接了当些,就是要在革命党的领导下去做动员民众起来革命的社会工作。

马志尼青年党信徒在神学院里秘密宣传这些思想,以至于亚瑟慢慢从基督教义中ณ发现了“一种民主倾向”,并形成了自己像早ຉ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一样的教士观:“教士的使命就在引导世界ศ向着更崇高的理想和目标前进;……一个教士是宣传基督教的教师,而一切革命家中最伟大的一个正是基督”。

除非少数天才人物,人们在年青时时用来填充青春热情的道德理想并不具有鉴别ี能ม力,时代中时兴的道德理想总是充满吸引力的,没有鉴别力的年青人往往以为时兴的道德理想就是自己性情的脉动。个体性情的脉动与某种道德理想的结合,往往是很偶然的。正是这种偶然性很可能ม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命运。

亚瑟就是如此。他天生有过于旺盛的生命热情,其时碰巧遇上了意大利的民族独立革命。这一历史机遇为亚瑟实现自己的生命热情提供了另一种可能,不然,他至多将是一个执着的宣教士。亚瑟的革命热情是宗教的,意大利的民族革命只是给他提供了实现自己้的献身热情的契机和目标。亚瑟本来就不是意大利籍人,而是英国籍人。只是当他听了一个激进大学生——马志尼信徒的演讲,才想到要去“帮助人民和意大利”,“要把我的生命献给意大利,帮助她从奴役和贫困之中ณ解放出来;要把奥地利人驱逐出去,使意大利成为一个除了基督没有帝王的自由共和国”。亚瑟不知不觉成了马志尼革命党人,而且觉得马志尼的革命思想与福音书๰中的思想是多么เ的契合。

把基督说成启蒙思想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精神象征,在亚瑟的父亲蒙太里尼——一位资深的神学家看来,是彻头彻尾的反基督,福音书与民族๣独立或民主ว共和之ใ类的革命毫不相干。由于爱子心切,蒙太里尼绞尽脑汁要把亚瑟从马志尼革命党人的影响中ณ领出来。子的初ม生热情与父的深谐世道不可避免的冲突,在丽莲讲叙的革命故事中,成了是否革命、是否进步的抉择。

读过丽莲讲叙的革命故事,我不太想得通一件事。在产生革命冲动的同时,亚瑟的情爱冲动也开始萌动了。他对老是围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转的革命同志波拉十分恼怒,一想到他就醋劲上涌ไ。情敌与革命同志的矛盾,把亚瑟带到เ痛苦的边缘。我想不通,不是因为革命者就不能ม吃醋,而是因为ฦ,亚瑟是宗教教士式的革命者。作为见习修士,让情爱冲动在身体上炙热,看重女性身体的慰藉,与同志们吃醋,就等于被现世的诱惑拐走了。不过,这也许只是铁ກ尚未炼成钢时的情形罢。

宗教、革命与“私人的痛苦”

第二次读《牛虻》,已经是三年之后。那ว时,我已经高中毕业,正在乡下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收玉米的时节快到เ了。为ฦ了防止黄鼠狼抢夺生产果实,生产队的少年、青年、中ณ年社ุ员都要轮流在玉米地守夜,通宵达旦ຆ睡在玉米地里,每隔一个小时吆喝几声,驱赶黄鼠狼。

经过几年革命,我已经变得有些懒散。为了重整革命精神,我带上小马灯,夜里在玉米地重读《牛虻》。这次我找到了一部完整的书,读到最后缺失的那三页:牛虻的生父、蒙太尼里红衣主教死于心脏扩张破裂ฐ症;牛虻在遗信中ณ向琼玛表白了平生的爱情,令琼玛哭成泪人儿,这位革命女性从未如此哭过;一直暗恋琼玛,与牛虻实际上处于情敌关系的玛梯尼得到牛虻的谅解,而玛梯尼对琼玛的爱,被琼玛忽略了。

故事的结尾令我心颤:玛梯尼抱着哭得死去活来的琼玛。

为什么เ玛梯尼要抱慰琼玛的哭泣?因为玛梯尼爱琼玛,可是,玛梯尼抱慰的是琼玛为失去自己้心爱的情人的哭泣,这等于说,玛梯尼抱慰的是为ฦ可能夺去自己้所爱的人的哭泣。我突然觉得,惊心动魄的不是牛虻的革命经历,而他身上的个ฐ人命运缠结出来的人伦冲突:牛虻和他的父亲、情人和她的情人。就革命故事来说,《牛虻》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之处,倒是他与自己的父亲和情人们以及情人的情人的伦理关系令人心潮起伏。

牛虻身上缠结的人伦冲突不是由于革命活动导致的,而是因为“爱人的一个ฐ耳光”和知道了自己的伦理身份观。亚瑟因为ฦ这一耳光和伦理身分而改变了自己้的革命者的身分。亚瑟制造假死逃离了由á自己父亲的情爱编织的伦理之罪的语境,流亡多年。当他带着十九年漂泊的伤疤重返这个ฐ语境时,已是一个ฐ秘密激进团体的成员,他的革命观点完全变了。

以前๩,亚瑟是虔诚的修士,参加革命是——像马志尼说的那样——“为了上帝和人民”。如今的牛虻对上帝、基督和教会怀着阴沉而又坚毅的憎恨,革命不再是为了民族๣独立的民主共和,而是出于自己“私人的痛苦”——本来,牛虻与自己的路边情人绮达在异国过着自在的生活,只是因为有机会解决自己“私人的痛苦”,牛虻才接受了革命同志的邀请。

过去,亚瑟不赞同琼玛的“行动主ว义”,主张革命“必须忍耐”。亚瑟曾经对琼玛说。“巨大的变革不是一天做得成功的”,“意大利所需要的并不是恨,而是爱”。这些倒还像是一个教士类革命家说的话。如今,牛虻固执地认为,“短刀可以解决好些问题๤”。他以资深革命思想家的口气对琼玛说:“当革命到来的时候,……民众不应该习惯于暴力吗?”

脸上总是弥漫着一种神秘的宁静的琼玛觉得牛虻太过分了。革命当然需要行动,但所谓行动只是宣传和鼓动,暴力至多只是“逼迫政府”的手段,而不是目标。琼玛反驳牛虻的暴力革命论:“使无知的民众习惯于流血的景象,并不是提高他们赋予人类生命的价值的办法”。她的革命经验告诉自己,“每一次暗杀,都只足以使警察变得更凶恶,使民众更习惯于暴力和野蛮,因而最后的社会秩序也许比原先更要糟糕”。这些听起来很像一个ฐ修正主义แ者的观点。

牛虻与琼玛吵嘴๨,主要因为ฦ两人对人类社会的混乱和祸ຖ害的根源有不同的见解。琼玛觉得,人类社会不幸的根源在于“对人性的神๰圣不够重视”;牛虻挖苦琼玛的这种看法是一种“病态的”宗教心理,“要树立起一种东西来向它崇拜”。牛虻的革命动机明显主ว要针对教会,他要与自己的出生决裂。他对琼玛直截了当他说:行刺当然只是一种手段,但它的目的不是反政府,而是“连根铲尽”教会的“威信”。琼玛对教会还是崇敬的,她觉得牛虻的革命观念是要唤起“在人民心里熟睡的野性”。对此,牛虻坦然回答:“那么เ我就算是完成了不辜负我这一生的工作了。”

琼玛显得成了修士式的革命者,牛虻却从修士式的革命者变成了屠格涅ื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深刻地描绘过的那ว种虚无主ว义的革命者。

亚瑟的革命观是如何发生的转变的?是“私人的痛苦”。

牛虻自己้所说的“私人的痛苦”是怎么เ回事?

其实不过是一个偶然的爱情事件。蒙太尼里神父年青时爱上了一位女孩子,在肯定是很短促的交欢时,偶然造化了一个婴孩。这个ฐ婴孩的命运就被这偶然的情爱决定了:当他知道自己无຀比崇敬的神父曾犯下偷情罪过,而且自己้偏偏是这一罪过的身体印记,他的生存就先天地破碎了。牛虻的“私人的痛苦”是自己父亲的私人情爱的结果,他把这结果感受成自己生存的受伤。有一次牛虻对琼玛狠狠他说:“我是出生出世不曾有过一个朋友的。”

其实,偷情对牛虻来说,算不了什么เ。他自己也偷情。问题只在于神父是不应偷情的,这“不应”来自基督教教义和教会的规矩。牛虻对父亲的仇恨针对教会是有理由的,如果没有教会的规矩和那些基督教关于圣职的教义,他父亲的偷情就不算什么เ,他的个体生命也不会成为一种耻辱。

关于亚瑟革命的动机,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了。令我感兴趣的是一种伦理——基于“私人的痛苦”的伦理。很清楚,丽莲讲叙的其实不是革命故事,而是伦理故事。没有那些革命事件,牛虻的故事照样惊心动魄;相反,若没有了那ว些伦理和情爱,牛虻的革命故事就变得索然无味,还不如我自己亲历的革命经历。

革命故事的讲法与伦理

牛虻的伦理故事为何惊心动魄?这里面有这么一个ฐ问题:当自己的生命被感受为破碎时,应该如何生活。

基于“私人的痛苦”的伦理是否必然是革命性的?

个ฐ人情感受伤的事太普遍,也๣是太人性的事。人类有宗教,差不多就是为了化解“私人的痛苦”。那稣、佛陀、庄子的许多教导都在开导人们如何化解自己的“私人的痛苦”,这些教导后来成了一种宗教伦理。法国大革命以来,出现了一种动员个体身体的“私人的痛苦”起来革命的伦理。在丹东事件中ณ,我们已经知道这一情形。革命者当然并非都是出于自己“私人的痛苦”。琼玛和玛梯尼也是革命者,但他们不是出于自己“私人的痛苦”而革命。其实,他们也有痛苦,他们的生命也破碎了。为什么他们与牛虻不同?生活中总有一些人因人性的软弱而犯罪,有一些人受无຀辜的过错折磨,有一些人平白无故情感诚挚而受伤。我可以选择自己้成为哪一类人吗?

老实说,我搞不清这些问题。不过,我很想搞清楚,牛虻的“私人的痛苦”带来的伦理后果。琼玛说牛虻“对人性的神圣不够重视”,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对人性的神圣非要重视不可?有人性的神圣这回事吗?

我晓得,这样想是犯法的。犯什么เ法?革命的道德法。丽ษ莲的《牛虻》是革命者成长小说的典型,牛虻的人格典范哺育了不少革命者的人格,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他蔑视人性的神๰圣才是神圣的,哪里可以质疑ທ?

可是,琼玛的眼泪和玛梯尼的抱慰让我无法平静。乘黄鼠狼还没有来,我想赶紧搞清这些问题๤。

结果我一无຀所获。

丽莲的讲法是革命故事的讲法,不是伦理故事的讲法:革命故事的讲法只有唯一的叙事主体,伦理故事的讲法是让每个人自己讲自己的故事,所谓多元的主体叙事。丽莲只让牛虻讲叙自己的故事,使得伦理故事变成了革命故事。要把革命故事还原为伦理故事,就得离开丽莲的讲法。我设想,如果让故事中的每一个人讲自己身体感受过的故事,会怎么样?

那天夜里,黄鼠狼不知怎么的,一直没有来。我躺在寂静的山坡上,望着缀满星斗的瓦蓝的夜空,眼前๩出现了玛梯尼和绮达、牛虻和琼玛以及蒙太尼里大主教,他们各自对我讲起自己้的故事。

绮达讲的故事

事情是这样的。

我是个吉普赛姑娘,父母在流浪ฐ途中生下我。不知为什么,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把我寄养给祖๢母。我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性感,因为我的身体承受男ç人火燎燎的目光大多了,特别是我成为少女以后,人们说我“具有一种生气勃勃的野兽般的粗鲁๥的美”。

牛虻在流亡的历险途中经过我祖母家,结识了我。他一见到เ我就每时每刻๑围住我转,说他如何喜欢我。我迷恋上他的热情和幽默。他也很有学识,懂ฦ得好多什么“主义”,会写尖刻的文字,有满肚子的故事。同他在一起,我总是被逗得笑个不停。但牛虻只是喜欢我迷人的漂亮、性感的身体和野性的性格,并不爱我。我知道,只是喜欢我的physik还不是爱,爱在精神๰和身体的相互依恋。虽然我知道牛虻只是喜欢我的身体,只要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感到愉快,也就无所谓了。

从此我离开了祖母,和牛虻一起浪迹他乡。牛虻喜欢唱歌,我喜欢弹六弦琴。我们一起生活得好愉快。我们这样一起过了六年,有一天,他突然说要回意大利,当地一个秘密团体请他去主编一份革命小报。对我们吉普赛人来说,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我随牛蚯一起回到意大利ำ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แ。名义上,我是牛虻的情妇,和他同居。但我们回到意大利后,牛虻就很少与我在一起,常跟他的革命同志们在外鬼混,忙他的事业,不顾ุ及到我,只是在需要我时才找我,不外平抱着我吻我的ru头在我身上四处乱摸与我做爱而且匆匆忙忙。完事后他又去干自己的革命。牛虻常生病,但不像以前๩那ว样让我接近他,我总是坐在他的房门外候着。

我一直爱着牛虻,以一个女人的爱关心他。这种爱据牛虻说是伊壁鸠鲁式的爱和柏拉图式的爱的结合,既沉迷于身体的情欲,又沉迷于精神๰的欢愉。他总喜欢对自自然然的事加些什么เ主义แ的说明。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晓得他的习惯,爱吃什么เ东西,什么时候想抽烟,爱听什么歌。我就这么เ爱着牛虻,虽然他对我越来越冷淡,我还是不断劝他,不要卷入革命,那是危险的事。

有一次,牛虻病了,他的革命同志来陪伴他。我实在忍不住,对牛蚯的革命同志说:

“我恨你们这批人!你们到这儿来跟他谈政治,他就让你们通宵陪着他,并且让你们给他止痛的药吃,我呢,倒连在门缝里偷看一下都不敢!他对你们到底是什么เ关系?你们有什么权利上这儿来把他从我手里抢过去?”

我的生活就这么破碎了。革命是我的情敌,我只想同牛虻过自然的生活,希望他爱我。但牛虻似乎更爱革命。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牛虻那么钟情革命,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还是生理上的刺激?因为革命,牛虻变得对我很粗鲁๥,颐指气使。连琼玛也๣看不过去,她对牛虻说:

“我不懂你既然这样厌恶她,又为什么要跟她同居呢?照我看起来,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对于一个女人的侮辱。”

“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一个女人吗?”

牛虻不承认我是一个ฐ女人,那我是什么เ?我陪伴牛虻流亡好多年,作为ฦ一个女人陪伴他,我想你们应该不难理解我说作为ฦ一个ฐ女人陪拌他流亡的意思。他说我不是一个ฐ女人,难道不是对我的伤害?琼玛说过,他“对人性的神圣不够重视”,岂止不够重视,完全是在作践。牛虻的革命同志玛梯尼是一个性情温厚得少见的男人,他也觉得牛虻对我“未免有点残忍”。也许,牛虻有两ä种对女人的需要,对我是伊壁鸠鲁式的需要,对琼玛是柏拉图式的需要。但我并不是伊壁鸠鲁式的女人,只晓得感官的沉迷。我们吉普赛人与犹太人不同,既不感兴趣政治,也๣不感兴趣赚钱,只钟情自然的生活。我们吉普赛人的生活也与道家和佛家的自然生命观完全不同,我们不觉得人生的欲望有什么罪过。在自然人性的欲望中忘我,是很美的人生。自然人性的生活也是一种精神。

牛虻对我的伤害,是出于革命的理由?我看不见得。我觉得自从他回到自己少年时生活的地方แ,心态变得有些神经质。我发觉他对蒙太尼里有一种奇特的感情。我对牛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