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肩走着,不过距离得并不十分近:一个是年轻女子,有一头波纹的黑发飘蓬在脑
他们并肩走着,不过距离得并不十分近:一个是年轻女子,有一头波纹的黑发飘蓬在脑
这四层的洋楼孤零零的高耸在那些邻近的简陋的矮屋上面,显然是位置在不适宜的地
这四层的洋楼孤零零的高耸在那ว些邻近的简陋的矮屋上面,显然是位置在不适宜的地
巴金
巴金
了。
昨天从树林回来以后,他还和她谈过一次话,就是在傍晚他们吃过晚饭在草地上散步的
时候。
黄昏里特别ี容易嗅到เ草香,空气也是非常柔和。他们立在一丛玫瑰花的前面,浓郁的甜
香一阵一阵地送到他们的鼻端。
“造物的道理真是神秘莫测,像玫瑰那样娇艳的花偏偏要生刺,”张若兰指着盛开的深
红色花朵说。
“大约是因为生得娇艳怕人采摘,所以才生了刺๐来保护自己吧,”周如水解释说。
“那么เ像牡丹ล那ว样富丽的为什么又没有刺呢?”张若兰再问了一句。
这问题,他回答不出来了。他迟疑了一会才说了一句:“这就是娇็艳和富丽的差别
吧。”说出来,他又觉得解释得不恰当,又看见她的不置可否的样子,便用别的话把话题支
开了。他又说:“玫瑰,我不喜欢它。它虽然好看,却没有一点用处。我想写一篇童话《玫
瑰与桑树》,就是发挥这个意思,说玫瑰对人毫无益处,反不及桑树,桑树的用处倒多。”
“话不能这样说,至于用处一层也不能够讲得这样狭隘。
不过我也不喜欢玫瑰,我嫌它太娇็艳了。我喜欢菊花。人说菊花傲霜开,我就喜欢这
‘傲霜开’三个字。还有梅花我也很喜欢。我的祖父咏梅花的诗有‘独抱幽情淡冬雪,更怀
高格傲春花’,又有‘不妨清冷洗繁华’的句子,这正合我的意思。
“不过我觉得密斯张并不怎么冷,”周如水笑着插嘴说,“密斯张还是个热情的人。”
张若兰只是微笑着,并不答话,不过掉过头来把两颗发亮的黑眼珠对他一闪。
这一闪使他的心变得灵活起来,他鼓起勇气说了下面的很有意义的话:“我也是很爱梅
花的,我好久就想折一枝来供在书桌上,只是我每次去折时,树上就只剩了空枝。花都给人
折去了。”他说这话时还不能够使自己้的心不跳动,使自己的声音不战抖。他说了又惶恐地
低下头,甚至许久不敢抬起头来看她一眼。
她并不马上回答。她回味着这话的意思。她的脸上起了红晕。她偷偷地瞥他一眼,并无
嗔怪他的意思。她带着笑容,似懂非懂地用了同样暗示的话答复他道:“只怪周先生自己้耽
误了。周先生既然看中了一枝,为ฦ什么不早ຉ折?为什么不在别ี人未折以前去折呢?迟了就有
人抢先折去了。花开的时节不长,迟了就要谢的,所以花不能够等人。周先生不记得‘花开
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旧诗吗?”她说完便用一阵微笑来掩饰她的心的跳动。
周如水起初几乎不相信他的耳朵,他想她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他疑惑地偷偷看了她好
一会,看见她温和地微笑着,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看别处,但脸上却淡淡地染上一层玫瑰色,
他的心里充满了喜悦。他抬起头含笑地对她说:“我明白这个ฐ道理了。密斯张,谢谢你指教
我。”
她又微微地一笑,并不把头掉过来看他。他们两个如今都明白彼此的心理,却又装出不
懂的样子,好像并不知道两ä人的话里都含有双关的意思。
以后他们又谈了一些话。他知道她的父母都早死了,她是在伯父的家里长大的。伯父和
伯母待她都很好。她还有一个ฐ堂妹和一个ฐ堂弟,都在故乡的中学里读书。至于他的身世,他
并没有告诉她,她也不曾向他问过。
人的心理常常是奇妙难测的。周如水的心理尤其是如此。
在这时候,在美妙的回忆快要变为更美妙的现实的时候,他却开始疑惑起来,他变得胆
怯了。于是近两ä三年来差不多被他完全忘记了的他的身世突然浮ด上了他的心头。
在遥远的云南省城里住着他的双亲。他们很健康地活着。
他还有一个兄弟和两个妹妹。他的环境不能说不是幸福的。在幼小的时候他进了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