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黄色世界ศ
“黄狼死了。“
我刚走出屋子就听见蹲在墙边的父亲说。我怔立当地，一眼就看到趴在磨盘上黄狼的光溜溜的身体。黄狼就像脱了外套一样，四蹄绷得直直的。
“是我剥的皮，黄狼很配合，只豁一个口，干净利ำ落。“
父亲站起来看着我。他的眼睛就像阉猪时取出的血蛋子。
“是从这里吗？“我指着右手的手脖。
“不是，是脖ๆ梗。“
“那你试试我的是不是也一样利落。“我抚摩着自己微凸的喉结。
“你个小鳖养的说什么呢？癫了？“
“屠夫！刽子手！“我想到这两ä个新学的词。
“你少他娘的给我来文的，上几天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告诉你，我就是个杀猪的，我能杀猪就能杀狗。你就是个杀猪的儿子。“
“是的，你不光能杀猪杀狗，你也能杀人，我妈就是你杀的！“
“放你妈的屁，你再胡扯瞎吣小心我抽死你！“说着，他的巴掌已经甩到了我的脸边，但在即将触到时又放下了。
这样的争吵几乎是家常便饭。父亲的手掌没有掴下去，他到灶间拾掇早ຉ上的吃食了。除了人的两张口，还有五头猪和……本来还有一只狗的，现在不必了。我来到เ磨盘边，看着遭剥皮的黄狼。黄狼的嘴巴半张着，脸上，身上的皮被剥得一点不剩，露出光滑的肉就像一个刚出胎的狗崽。它一丝不挂地来，同样也一丝不挂地走。
和我最亲近的一个ฐ人，一条狗，一只鸟，已经走了两个了，我不知道这只黄苇鳽还能活多久。也许一不小心它就会成为ฦ父亲的刀下鬼。这都是父亲干的，包括戈ຖ东的死，虽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但一样脱不了干系。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在阴间安排的厉鬼所为！他就是个ฐ浑身沾满血的操刀手。
父亲叫我吃饭。我不想吃。我要尽快把黄狼埋了，现在天气热，不消เ一个日头晒就会变味腐化了。我提着赤条条的黄狼正要走出去，父亲说：
“你干什么？“
“你吃你的饭。“
“我问你干什么？你要把黄狼提哪去？等会还要卖呢！“
今天正好是村后的小街逢集，父亲是想卖黄狼的肉。他要我跟着。他说你整天死在外面瞎逛荡能逛出晶窑子吗？马上都升初中了，还玩这些死小鸟，早晚我要煎了做酒料。他说跟着他起码能学点生意经。77๕88小说网B。８ooyuｌe
屁个生意经，就一个ฐ卖肉的也能ม叫生意人？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如果他这样的人也算生意人，那么เ做生意的都要喝西北风了。他就是秋冬两ä季杀猪卖肉。春天和夏天这两ä季用于养猪，也就养个五六头，除去饲养成本，所赚的赢余只够填饱肚皮的，一旦ຆ遇上猪价大跌，那这一年就算白折腾了。
不卖猪肉的春夏两季，他便和村里那ว帮挖晶队一起外出挖水晶。这两年，挖晶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一开始是谁散播的谣言，总之后来就兴起了挖晶的热潮。谣言是说有人在夜里看到水库边的荒地里出现一团蓝火，那ว火苗蹦蹦跳跳的很像“鬼火“，看到เ的人吃了一吓，可想想那里并非坟地，怎么เ会有鬼火？他听说水晶在地下也会蓝ณ光的，能蓝ณ光的水晶一定是个头大，成色好的上等货。于是这里地下埋有水晶的说法迅蔓延开来。
这不稀奇。本县早就冠有“水晶之ใ乡“的美誉了，听说县城还有专门的水晶交易市场，毛主席的水晶棺也是取自这里的水晶石材。可真正出产水晶的地方不在我们这，而是分布在黑土地质的城东地带。这说明什么？说明将会出现两ä个极端：要么เ这里压根不产水晶，要么这将是城西地带保存完好的水晶地矿。很多人似乎ๆ看到了家的苗头，要知道，城东很多富户就是靠这个起来的。
人们恨不得把这里的地皮翻个底朝天。远远望去，野地里一个坑挨着一个坑，种庄稼的土地也逃不过，不过他们还算自觉，挖完一个ฐ再填上一个。到现在已经挖了两年了，连个水晶毛都没见到，火石倒挖了一车又一车，间或还有地层里的结晶体。这类结晶体颜色各异，层层压叠一起，从上面揭开一层对着太阳看就像彩色眼镜一样，小孩子看到这个如获至宝，拿在手里欢快地摆弄着。大人们头垂得像只瘟鸡，他们想，老天咋就不开眼呐！
我们家大门两ä侧的火石已๐经堆得和院墙齐平了。这年头火石不吃香，要是放在十年后准能卖到เ好价钱，可当时的他们没有这个ฐ远见。父亲每次挖晶回来总要拿几块对着灯光望，如果看到เ光线穿过表明极有可能ม是水晶。看过后虽然连连失望但他从不灰心，他说一定有，我闻着味了。
难不成你长着一副狗鼻子啊！每每听他这么说，我就在心里奚落道。
这次，父亲硬逼着我和他一起去小街卖狗肉。我想他一定是想变个ฐ法折磨我呐，他就是要我亲眼看到เ我的黄狼在案板上被分成一块一块的样子，然后彻底消失掉。
他把黄狼剁成两半，一半送给戈东家。
大热天的，人们趁凉赶早集。我们摆好摊，路上已๐经聚满人了。这个小街还没有形成规模，只是临近几个ฐ村的集合地，现在不需要缴纳摊位费，小摊也摆得零零散散。和我们临摊的是烂眼骨。烂眼骨卖的是未开刃的塑料弯把尖刀，每把刀上面还配送一个皮鞘。
“小开迟也来做生意啦！不简单，不简单！”他朝我大声粗气地说。
“来练练！整天围着这些狗啊鸟的转，有什么出息。“父亲说。
我赖理他。看到他那ว烂得流脓的瞎眼我就犯恶心。况且他还是蹲过大狱的，和这种坏得里外流水的人没什么好聊的。
“小开迟的眼怎么了，怎么黄得跟玉米饼似的。“烂眼骨继续说。
“鬼知道他怎么搞的！整天到外面疯玩，说不定就是拱到เ哪个不干不净的里面染上的。“父亲说。
“那你也早点带到药房看看呢，眼睛可不是胡来的。“烂眼骨说。
“就是一点火气，几天就下去了。“父亲说。
“你瞧你这个大当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这眼当时也就是一般不疼不痒的红眼病，没放在心上，后来不就变成这样啦！你可不能ม大撂把。“
“没事，没事！我心里有数。“
父亲和烂眼骨在一边闲侃。气氛欢洽得很。我想这就是所谓的臭味相投吧。
“戈东家没找你们茬啊！”
“他能ม找我们什么茬，死就死了，又不是我们害死的，做人得凭良心对不对。”
“这倒是！该死的早晚要死的，说不定就是阎王爷想收他了。两个小孩在一起洗，开迟怎么เ就好好的，偏偏他进去了。”
“就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听说闸门也没放水是不是？”
“没有，和平常一样。无风无浪的。”
“那就是该死了。怨不得别ี人。戈东那ว小子心眼多，心眼多就活不久，所以，小孩子还是笨点好，好养活。你看开迟……哦，我不是说开迟笨哦，我是说开迟没那么เ多鬼心眼子。”
我讨厌烂眼骨。他不光长着一只烂眼，还长着一根毒舌。戈东的死的确和我无关，但我也不想别人存心刺薄他。听说烂眼骨那只瞎眼并不是如他所说只是害红眼病医治不济才落下的眼疾，而是因为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年轻时就是个ฐ不折不扣的骚棍，大集体一起下地劳动时，他那ว双贼溜溜的眯缝眼就时不时地盯着妇女，小姑娘的胸口看，女人的衣扣从下到上扣得紧紧的，他的眼睛好像可以透视一样，看着看着，嘴角就湿了，口水一个劲地往肚里咽。除了看下地劳作的女人胸ถ部，他还偷看女人洗澡。那时，水库里洗澡的地方划ฐ为两块，一块是男人的，一块是女人的。女人洗澡时一般是穿着衣服下去，到水里再脱掉。女人的这块洗澡地周围布满芦苇。有时，大胆的女人在岸边就脱光了衣服。另外一边的男ç人透过苇杆的缝隙隐约能ม看到诱人的肉色，这些斑斑影影的色块挠得那些小光棍心里直犯痒。当然最不安的便是烂眼骨。别人饱饱眼福罢了，他却不行。
他掰了一根长节苇杆，每天提早ຉ潜到女人洗澡的芦苇边，借着芦苇的掩护，嘴含苇杆潜到เ水里。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为ฦ了看得更分明，还时常冒险逼近女人的光身体。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现，最后还是他无意中说漏嘴别人才知道的。事情败露后，女人们再去洗澡时就拿着一根粗棍沿着芦苇边搅几下，确定一切正常后才方下水。
这都是村上的四老爹讲给我听的，关于烂眼骨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四老爹当时只是听人言传，但下面的这件事却是他亲眼所见。
那是一个大清早，水库里雾气迷蒙。四老爹早起捡粪，他在水库边碰见了烂眼骨。烂眼骨正在土堆上哼哧哼哧地搬着什么，起初ม四老爹以为他在扒人家祖坟，但看看四周并不是坟地，他就躲在一处土坑里窥望。烂眼骨刨า一阵搬一阵，累得气喘如牛。刨า了一会他停下来，然后咯咯咯地笑。四老爹听到เ笑声怪瘆人，就伸长脖子向那儿看。这时，只见烂眼骨跨到石板里面，接着整个ฐ身子都遁了进去。
四老爹正好奇地准备走过去，哪知，从石板里窜出来的烂眼骨像了疯一样，躺在地上不停打滚。四老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他倏地折回原来的土坑内。烂眼骨滚了几滚连忙捂着脸跑开了。四老爹伏在土坑的边壁上。他不敢出去。看石板的布局很可能是个ฐ墓穴。烂眼骨刚才的鬼哭狼嚎说明里面一定有什么เ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鬼魂还在边上守着呢！这里历朝历代的墓穴那是根本数不过来的。
四老爹侧卧着，一直等到实在听不到任何动静才爬出土坑。他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反正来到เ家门口时，烂眼骨刚刚跑过去。
第二天，四老爹出门时便听村头的很多人在议论此事。有人说想不到这里还真有古墓地穴，如果挖一遍保不准就能挖出点金银珠宝，这次小石盒里的宝贝也不知落谁手了。四老爹听他们要去挖墓，忙上前制止说，你们不想早点死的话还是打消念头吧。他们问为什么เ。四老爹说不为ฦ什么，不信你们就试试。四老爹在村中的威แ望很高，这些人果真没有一个敢去挖的。
后来我们也到那里看过。那儿就是一个ฐ扁长的土堆，边上被烂眼骨扒开的石板还躺在那里，只是传言用来搁放宝物的小石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