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印象”之重要！陶小北从我认识她那一刻起，就给我留下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印象”。此“曲”只应天上有，此“人”宛若画中来——天上掉下个“陶妹妹”，立脚๐就在玻管局。李小南给我的印象也不是太差ๆ，但与陶小北相比还是差ๆ一点儿。至于康凤莲那ว张莫测高深的脸，从一开始我就不大喜欢。好在后来发现这个女人心眼儿尚可。否则我做了政秘科长之ใ后，真敢让她“谪守”到เ门房与老乔为伴，甚至“贬居”到炊事班与小高相依。
所以人对人的“印象”好恶是不以某种意志、某种常理而转移的。这种好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ว种“第一印象”。第一印象好，两个人便开始恋爱；第一印象不好，两ä个ฐ人见一面便“拜拜”。陶小北之所以像一根线，始终紧ู挽在我心头，不能ม说与我的“玻管第一天”她给我递小本她是多么地善解人意啊！没有关系。从那天开始，她那个小本便变作一根金线，一头拴在我心上，一头扯在她手中。从此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她在何方，都会牵得我心痛！
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推荐“张不错”，是和老板玩那ว种小九九。凡事得留着一手。既ຂ然是“物色”，就得下去东瞅瞅，西看看。即使我儿子藏在一片包谷林里，我进去找，也得拨开这边张望一下，拨开那边张望一下，才能将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拎出来。如果我儿子颠着个小屁股和我玩儿，刚ธ跑了两步，还没钻进林中ณ，我探手便将他从后颈上一把抓回来，那就一点不好玩儿了。说不准下手太重，抓疼了儿子，小家伙还会咧开嘴哭。老板虽然不是我儿子，可他是“花中ณ之雾”，和他玩儿，得讲究方式，有那么เ一点“如履薄冰”的味道。否则ท将他哪儿抓疼，咧开嘴哭的就是我了！
那天从老板那儿出来，恰好碰上打字员小胡，拿一份材料é往老板办公室走。这小子正跟出纳员康凤莲较劲儿，想接李小南空出的那ว个ฐ副主任科员位子。这小子犯了大忌，想直接跟老板套上。有我鱼在河在，你能跟他套上吗？况且你又不是李小南，李小南是个ฐ雌儿，你是雄的，拿什么เ去和老板套？我心里再次涌上一些阴毒龌龊的念头，并再次想起这小王八蛋学我口吃摸我脑袋的情景。当时我已坐在办公桌前。恰好有一只蚂蚁从我桌上仓皇地爬过。我顺手将刚摸出准备签文件的钢笔套拧开，盯着那ว只小蚂蚁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钢笔套将它套住，仿佛我套住的不是一只蚂蚁，而是小胡。我在心里发狠地说：你这王八羔子还想套老板呢！等着看老子怎么套你吧！转念又想，那只蚂蚁遽然置身于这个巨大的黑洞里，对小蚂蚁来说，一只钢笔套不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吗？不知会怎样地惊慌失措，怎样地绝望啊！我不禁又有点好奇，想看看小蚂蚁“绝望”的情状，将钢๐笔套提起来。由于罩的时间长了一些，缺氧，小蚂蚁已๐晕过去了。可一会儿它又挣扎着爬起来，没命地狂奔。我在心里暗骂道，还给老子装死呢！然后再次将这孙子罩住。随即将笔套向一边倾斜ฒ，露开一条小缝。小蚂蚁刚挣扎着钻出一个ฐ小脑袋，我毫不犹豫地将笔套像当年反动派铡向刘胡兰的铡刀一样，狠劲按下去，但听“咔嚓”一响，小蚂蚁身首异处！
直到和陶小北见面，我俩那种意外的惊喜还依恋在脸上。
陶小北呼我前并不知道我在省里。我接到传呼前，也并不知道她在省里。直到เ通了电话，我俩才证实对方แ近在咫尺。
以我目前的处境和我们国家现在的体制ๆ，要做一个ฐ皇帝还是有一定的难度。那就收起想像的翅膀，再回到玻管局现实的土地上来。在玻管局，我当然不甘于做一个九爷，我的理想是要做座山雕！而且现在我在玻管局的实际地位，也已不是九爷，而是二爷，我的实际权力仅在马方向局长之下。
这天马方向局长叫我到他办公室，推心置腹和我说话儿。首先谈到เ局里的财务问题。马局长让我汇报一下小金库里还有多少钱，我准确地说出一个数字：一百九十八万五千元。接下来，马局长和我谈了局里的人事问题。陶小北做总工程师后，空出一个工会主ว席位子，这个ฐ位子是由á李小南做呢？还是冯富强去做？两人现在各有优势：冯富强是局工会副主ว席，接陶小北的工会主席，顺着呢。李小南是政秘科副科长，目前位置重要一些，况且工会主席和妇联主ว任一样，给人的感觉就应该由女同志去做。
我们玻管局的“局势”又有点微妙起来。
陈奋远主任和余宏进副局长各带一支人马猫着腰向我们玻管局大楼ä包抄而来。一边发起进攻，一边还在不停地喊话，做群众的鼓动工作。两ä人又像蓝天大酒店和白云大酒店的总经理，到เ我们局里来招大堂经理，一方给陶小北许诺月薪多少，一方许诺年薪多少。转而两ä人又招保安，一个给小胡小高表示，可挣高于玻管局两ä倍以上的工资。一个给小牛小马做工ื作，工资高且不说，酒店还给每人交付了数万元的养老保险。
第一种可能ม是市里派一个局长来。这种可能ม性有，但不大。因为阎水拍局长在全局大会上向同志们讲，市里若派一个ฐ局长来，他就占着位子不退休，看他们能ม把我老阎怎么样。阎局长说，他的这个意见已向市委组织部ຖ长、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都讲过。阎局长接着说：“我退二线了，解甲â归田à了，可我不能对同志们不负责任啊。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将这个关口把好！”阎局长说到เ“关口”二字时，有力地挥了一下手，还真有那么点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再若派一个局长来，将大家一下就捂死了。从咱们局内部产生一个局长，大家又能ม跟着跑一圈。所以我必须将市里派局长来的想法堵死，这是我的责任。大家的责任呢，就是充分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在现有的副职里选一个同志出来，做我们玻管局的下一任局长。大家要站在我们玻管事业长远发展的高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要有一种历史的责任感，摒弃个ฐ人恩怨，最终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
这天早晨刚ธ上班，阎局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走进大办公室。他瞧都没瞧眼巴๒巴望着他的冯富强一眼，径直走到我办公桌前，将文件放我办公桌上对我说：“小鱼，这是省玻管局的一个通知，省局将于近期组织各地市的局长赴欧洲考察学习，你负责与省局联系，按照省局的要求将我出国的手续办理好。”那天阎局长转身离开后，我发现冯富强脸色刷็白。瞧着冯富强那ว副六神无主、如丧考妣的痛苦样儿，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更令我高兴的是，他的这种痛苦是我给他造成的，是我亲自将他置于刀俎、付诸庖厨的。我顿时明白：你要想得到เ快乐，就应去给别ี人造成痛苦，这才是那种颠扑不破的真理呢！
譬如袁长印，我突然想起了这个ฐ久违的家伙。我才明白，当初他为何要将我捂在枯井里一捂就是十年，原来他是为ฦ了自己得到快乐่。小时候，孩子们恶作剧ຕ，抓一把蚂蚁扔热锅里，然后快乐地伏在锅沿边看。蚂蚁拼命挣扎，很快又不挣扎了——因为它们已๐被烫死了。
阎局长想偷懒！偷懒โ的具体方法就是保持原姿势不动。阎局长毕竟老了，伏在那儿就不想动了。像他这个年龄的老同志，“唱歌”时伏在“虎妞”以及别的女性身上偷偷懒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即使吃更多的补肾药，也保不准会早泄，而与其早泄，还不如伏在那ว儿一动不动乖乖呆一会儿。甚至为了分散注意力延长时间，还可以批批文件。
对我来讲，让阎局长一动不动伏在那儿比他胡挪乱动要好得多。阎局长准备将我这匹“马”跳到冯富强前头，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一种猜想。阎局长在我和冯富强之间拿不定主ว意这应该没错。在目前局势下，我当然不能ม奢望阎局长会来“跳”我。只要阎局长在退二线前不将冯富强任作科长，保持现在这种“姿势”，对我来说就意味着胜利！
一个人目光太热切地盯紧ู某一个地方，并不是一件好事。这就像交战时正面强攻往往难以奏效，甚至遭受挫败，而侧面迂回却可取得意想不到的胜利ำ。我与李小南的距离之所以显得远了一点，让冯富强乘๖虚而入，那是因为ฦ我与陶小北太近的缘故。冯富强看着阎水拍的目光太热切，看着陈奋远、余宏进、马方向的目光必然显出黯淡和某种游移。若阎水拍和马方向同时叫冯富强，冯富强连连应着声向阎水拍跑去时，必然来不及兼顾ุ着答应马方向。马方向于是就去叫别ี人了。
马方向与冯富强的关系由á亲密到疏ຕ离，由无间到เ有间，被我这双慧眼一眼看穿。
柳如眉和一票在一起，共同语言是多方面的。首先当然是谈工ื作，从专项资金和专项指标说起。一票由衷地对柳如眉说：“那天要不是你及时看出问题来，将那笔资金拨下去，那ว可就酿成大错了！”柳如眉也感激地对一票说：“我那ว天去逛商场了，偏偏局长叫拨指标，要不是你及时帮我办了，局长保准会不高兴的！”
接下来两ä人会说到เ一些其他方面的话题。有时候也会说到局里复杂的人事关系和由此而起的一些是非。柳如眉甚至会撒娇地咕嘟着嘴，给一票倾诉心中的烦恼。局里另一个和她关系原本不错的女同事，自从她当副科长后，对她待理不理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一票耐心地听完柳如眉的叙述，会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对待小妹妹那样，给她出主意，为她想办法。他说，柳如眉在处理二人的关系上，应该“一如既往”，“大度一点”，对她对她的冷淡“佯装不知”，仍像过去那ว样“热情地对待她”，这样有一天，她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与她重修旧好，云云。至于她播弄她的坏话，也应不予计较，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这样反倒显出自己做人的境界ศ。柳如眉见一票说的在理，便会高兴地点点头，心中的郁闷顷刻烟消云散，两ä人的感情在瞬间又近了一步。此时两人又会说到เ那ว次决定柳如眉能否做副科长的至关重要的投票。柳如眉会趁机将那句“点题”的话表达出来，她说：“我真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给我投那一票，哪有我的今天！”
这个排列顺序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变化是：陈奋远主任跑到了余宏进副局长前头。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阎水拍局长推向余宏进副局长的那一掌。这一掌的“内功”太深了，足以将对方แ一掌毙命！而出掌人却在那ว儿不动声色，谈笑风生。
翻开玻管局的历史看看吧，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里写道，翻开历史一查，满本写着两ä个ฐ字是“吃人”。而玻管局的历史翻开，还没有看到เ“阎水拍”，就早已看到เ了“余宏进”。余宏进一参加工作就在玻管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说他是紫雪玻管事业发展“活的历史”也好，“活的见证”也罢，包括那种“活字典”也当得起。他可真是把毕生精力献给玻管事业了啊！省长做玻管局长时，余宏进已是正科长。阎水拍还在县里做县委书记时，余宏进已๐是玻管局第一副局长。那任玻管局长升为副市长，已做了五年第一副局长的余宏进以为ฦ自己้该当局长了，可“组织上”却调来一个阎水拍。这简直是在制造新时代的“窦娥冤”！余宏进副局长认为，这其实比窦娥还冤！眼看着搬一块石头压自己颈่项上来了，却无能为力。余宏进不能埋怨搬石头的人——那是“组织上”。但他却可以怨恨这块石头——阎水拍就是这块石头！不！称他为ฦ石头便宜了他，应该将他唤作“屎盆子”，眼睁睁看着这个“屎盆子”扣到เ了自己头上。即使是石头，也是过去茅房里的那块“压厕石”——与屎盆子没什么两样，其特点都是散发着臭味！
按照冯富强的说法，市党校、省党校直至中央党校的学习班，都有软硬之分，硬班就是立竿见影提拔的那ว种培训班。现任市委书记的前任，去中央党校参加了三个月的“省部ຖ级干部培训班”，尚未结业，便被任命为ฦ与本省相邻的一个ฐ省的副省长。杨远征在市里某局任副局长时，去省党校青干班学习，学习中ณ途便被任命为紫ใ东县委书记。市政府办公室一个科长，去市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学习，刚ธ学习了一天，便被任命为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而软班则是指各类理论学习班，市里每年要举办多次多种多样多期理论学习班或研讨班。比如“东欧剧变国际理论研讨班”；“解放思想、加快发展理论学习班”；“深化市情认识理论学习班”；“向前看还是向钱看理论研讨班”；“十四大精神理论研讨班”；“小平理论研讨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