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局里共有五位局级领ๆ导。因柳如眉是局务会上“内定”的副科长候选人，五位局领导都会给她投票。局里另有两个和柳如眉关系要好的女同事，这两票也会投给柳如眉。柳如眉科里共有五个人，在这五个ฐ人中，柳如眉需争取三票。
有一票保准会投给柳如眉——就是柳如眉自己้这一票。有一票保准不会投给柳如眉，就是柳如眉竞争对手那一票。
马方แ向科室六个ฐ人名字后面，则全部ຖ是“√”。
我略一思索ิ，明白了。打“√”意味着这个人会投马方向的票，打“x”意味着不会给马方向投票。康凤莲名字后面问号的意思是：康凤莲会给谁投票呢？连接线的意思是：让姬飞去给康凤莲做工作，将康凤莲的一票争取过来。
阎局长就这样给全局大部分同志充足气后，心里有了底，然后便会选个时间，突然通知召开民主测评大会。
可现在摆在阎水拍局长面前的难题是，赵有才和马方向都是阎水拍局长的人。在八个科长里，这两个ฐ人是最支持阎水拍局长工作的。赵有才若是猪八戒，马方向就是沙和尚，总是围拢在阎局长身边，一个忠心耿耿挑着担，一个尽心尽力牵着马。手心手背都是r，阎局长恨不能把沙猪二人同时提拔起来，而将余朱姬像拔地里的萝卜或者挤脸上的粉刺一样拔挤一个出去。可以这样设想一下，若赵有才和马方向同时成为局级领ๆ导，再将余朱姬拔挤一个出去，局里这个七人班子就会呈现出这样的局面：至少有三个ฐ同志总是支持阎水拍局长（陈奋远、赵有才、马方向），另外一个同志摇摆不定（牛望月），反对派只剩下两个ฐ人。这样阎水拍局长的工ื作就要顺ิ当得多，心情也要好得多，谁还会再联手到阎局长这里来宫？
冯富强身后是李小南的办公桌，李小南的办公桌和康凤莲的办公桌“抵”在一起。她俩的办公桌已到เ墙跟，旁边是一个长沙发和一个茶几。过来就是我和陶小北的办公桌。我和陶小北的办公桌处在办公室的“大后方”，就像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一样。如果丈量一下我们大办公室八张办公桌（我们大办公室共有八张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与门的直线距离，我们这一组办公桌最远，其位置在门的对角线尽头。
另外三张靠门近一点儿的办公桌，是驾驶员小虎、小牛、小马和通信员小胡的。小虎和小胡比小牛和小马调来早ຉ，他俩各占一张办公桌。小牛和小马调进来时，大办公室里只剩ທ下一张办公桌。再要买一张办公桌放进来，显得太拥挤。于是赵有才主任就对小牛和小马说：“你俩共用一张办公桌！”这是那种老式办公桌，结构十分简单，上面一大一小两个抽屉，下面有一个小柜。上面两个ฐ抽屉，两人各锁了一个。下面的小柜，小牛眼疾手快，买了把锁锁上了。小马提出两人共用这个小柜，让小牛给他一把钥匙，小牛不同意。小马觉得吃了亏，再看上面两个抽屉，小牛锁着的是大抽屉，小马锁着的是小抽屉。小马当初锁上面抽屉时没有注意这一点，现在下面小柜被小牛占去，又发现上面抽屉面积不及小牛那个ฐ大抽屉的一半，心里更觉吃了亏，遂提出两人共用小柜，小牛又不答应。小马忍气吞声，对小牛说，小柜你占，但上面抽屉得换一换，这样才合理一些。没想到小牛是得理不让人、不得理也不让人的主ว，像以s列一样霸道，坚持要将小马挤到巴勒斯坦东南部那一小片贫瘠的土地上去。上面两ä个抽屉，小一点儿的抽屉靠墙角，小牛若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小马进来探半天手才能打开小抽屉取一包烟或别ี的什么小物件出来。小马是个茶壶里煮饺子的主，关键时刻๑哪会和有点胡搅蛮缠的小牛论理。现在一看自己是老鸨子死了粉头——没指望了，g脆ะ来个王婆子卖了磨——推不动老娘不推了！这犟驴索x一刀结果了阎婆惜，像阿拉法特那样，率巴解组织和以s列ต以死抗争——有一天他拿一把老虎钳子，将下面小柜上的锁撬开了，将小牛搁在里面的东西像小孩子掏麻雀蛋一样掏出来，把自己的一些杂物塞进去。我当时恰好在办公室，看见小马塞进小柜的杂物里，有一双胶ด底已经开裂的棕红s的破凉鞋，还有一把换下来的汽车门锁。令我觉得有点好笑的是还有一颗棕红s的小皮球，只比台球弹子和陶小北的拳头略大一点儿，比我的拳头略小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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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02๐（3๑）
那年冬天，紫ใ雪市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将全市十六个县五万多平方แ公里的土地遮了个ฐ严严å实实。
我们玻管局那栋陈旧ງ的办公大楼也被大雪遮了个ฐ严严实实。
洁白的世界ศ里，陶小北身着一件漂亮的大红羽绒服来到玻管局大楼前时，就像太y落山时那个巨เ大的火球，将周围映照得彤红一片。
陶小北伸出像雪花儿一样洁白的纤手，站在玻管局楼前，仰脸接着还在往下落的雪花。那ว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脸庞上、眉宇间、颈项ำ里，包括她微微张开的两ä瓣美妙的嘴唇里，有一瓣雪花儿甚至准确地落在她比雪花儿更洁白的牙齿上，雪花儿冰凉，她赶忙闭住了嘴巴。偏巧又有一瓣雪花儿调皮地落在她刚ธ刚ธ合上的嘴唇间——那雪花儿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代我去吻了她！
可我连吻她的工夫也没有，只能ม派出雪花儿这个使者。我当时正匆匆往玻管局的大楼门里走，我甚至没有时间扭头看看陶小北。她见我步履匆忙，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儿，显然是生气了，将一个小雪团“啪”地扔到我颈项里来。可我仍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只是扭头冲她笑了笑，便“吱儿”一声推开玻管局楼道的门，闪身进了楼。
我要上楼去看那ว份文件——陈奋远、赵有才的任命文件像落在陶小北嘴唇边那瓣雪花儿一样，落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那份文件上其实只有两行字：
陈奋远同志任紫ใ雪市玻璃制品行业管理办公室主任。
赵有才同志任紫雪市玻璃制品行业管理办公室副主ว任。
这份新的文件下发后，我们玻管局的局领导又由奇数变作了偶数。八位局级领ๆ导依次分别为：阎水拍局长，陈奋远主任，余宏进副局长，马方แ向副局长，朱锋纪检组长，姬飞行业工会主席，牛望月总工ื程师，赵有才副主任。
这个排列顺序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变化是：陈奋远主ว任跑到了余宏进副局长前头。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阎水拍局长推向余宏进副局长的那ว一掌。这一掌的“内功”太深了，足以将对方แ一掌毙命！而出掌人却在那ว儿不动声s，谈笑风生。
翻开玻管局的历史看看吧，鲁迅先生的《狂人r记》里写道，翻开历史一查，满本写着两个字是“吃人”。而玻管局的历史翻开，还没有看到“阎水拍”，就早ຉ已๐看到了“余宏进”。余宏进一参加工ื作就在玻管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说他是紫雪玻管事业发展“活的历史”也好，“活的见证”也罢，包括那ว种“活字典”也当得起。他可真是把毕生精力献给玻管事业了啊！省长做玻管局长时，余宏进已是正科长。阎水拍还在县里做县委书记时，余宏进已是玻管局第一副局长。那任玻管局长升为ฦ副市长，已๐做了五年第一副局长的余宏进以为ฦ自己้该当局长了，可“组织上”却调来一个阎水拍。这简直是在制ๆ造新时代的“窦娥冤”！余宏进副局长认为，这其实比窦娥还冤！眼看着搬一块石头压自己颈项上来了，却无能为力。余宏进不能ม埋怨搬石头的人——那ว是“组织上”。但他却可以怨恨这块石头——阎水拍就是这块石头！不！称他为石头便宜了他，应该将他唤作“屎盆子”，眼睁睁看着这个“屎盆子”扣到เ了自己头上。即使是石头，也是过去茅房里的那块“压厕石”——与屎盆子没什么两样，其特点都是散发着臭味！
余宏进副局长只得继续做他的第一副局长。可阎水拍却连这个第一副局长也不想让他做。有一次一个ฐ电话打到เ阎水拍办公桌上，阎水拍拿起听筒，对方แ说：“请找一下你们局常务副局长余宏进同志。”阎水拍“啪”就扣了电å话。心想：谁任命他做常务副局长了？市里的任命文件写着“常务”二字吗？市里的任命文件当然不写“常务”二字。阎水拍局长脸一沉，玻管局便没有人再敢擅自称余宏进为“第一副局长”或“常务副局长”了。阎水拍局长此时的脸s才和缓了一些，将那张本省的r报从眼前移开，说：“只是排名在前边嘛，这是历史形成的。谁在茅坑里蹲的时间长，只能ม说明这个ฐ人身体不好，便秘什么的，并不能ม说明其他问题嘛。何况还有那ว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他余宏进这些年做什么เ工作了？练三年太极拳，五年气功，恐怕都快练#ี##功了！玻管局又不是气功协会！作为ฦ一名副局长，玻管事业这些年的大发展与他有什么关系？整个一个局外人嘛！你置身事外，我就让你置身局外——好好练你的气功去吧！玻管局出过一个省长，若再能出一个气功大师，也不错嘛！”阎水拍局长口里这样说，心里却在想：“你余宏进若是气功大师，我阎水拍就是司马南！”
余宏进副局长做副局长时，陈奋远还在那个县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后来跟着阎水拍来到เ玻管局，也只是一个政秘科副科长。余宏进副局长至今尚能ม忆起陈奋远刚ธ调来时那张谦恭的笑脸。没想到เ这小子像毒蛇一样，不知不觉已๐爬到自己身边来了。每看完一份市里的红头文件，都要在文件前边那ว页“文件传阅单”上写下“已阅”二字。看着那份由政秘科印制的文件传阅单，余宏进副局长就来气：自己的名字恰好在阎水拍和陈奋远之间，前边扣一个ฐ“n盆子”——臭你！后面紧挨着跟一条毒蛇——咬你！躲都无处躲，藏都无处藏。没想到เ现在又眼睁睁看着这条蛇从自己的身体上爬过去了，自己却在梦魇，心提到嗓子眼儿，胸腔仿佛要炸开，惊恐地瞅着正在自己肚子上爬行的毒蛇，眼睛仁儿都快要恐怖地从眼眶里迸裂ฐ出来，可手脚却一动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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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26๔（2๐）
多亏了这些年练气功，余宏进副局长的抗击打能ม力已像我们紫ใ雪市的文化积淀那样深厚。否则，阎水拍局长这一掌过来，足以让他五内俱裂——即使没有五内俱裂，他也再不敢和阎局长“过招”，瞅个空子拖枪落荒而逃，躲到เ后山里慢慢疗伤去了。
余宏进自此再不和阎水拍抗衡。他的心理防线已像当年的马其诺防线一样全线崩溃。他甚至在后无追兵的情况下，继续后撤二百公里，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安营扎寨——在以后的局务会上，他很少再持反对意见，最多只是紧抿着悲愤的嘴巴保持沉默。
在这场旷r持久的阻击战中ณ，阎水拍局长终于取得了胜利。局领ๆ导班子里支持阎局长的人数，首次和反对派持平！阎局长帐下兵强马壮，老头儿再不需要像长坂坡前的赵子龙一样，为ฦ了一个r后乐่不思蜀的阿斗ç舍生忘死、东冲西突、孤军奋战。陈奋远、马方向、赵有才几员大将精神抖擞地围拢到他身边来。针ฤ对余宏进被“退”一事，阎水拍不无得意地对陈奋远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只能排到你的后边！截至目前为ฦ止，市里还没有哪个部门的副处级排到เ正处级前边的先例，我们玻管局当然不能ม破例。这个例也着实破不得——若能破得，那ว副市长不也可以排到市长前边了吗？我阎水拍还想把名字排到惠五洲和郑向洋前边呢！现实吗？可能ม吗？不成天方แ夜谭啦？”
玻管局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各族人民大团结局面。局里再召开局务会，只有一个声音——阎水拍局长掷地有声的声音。余宏进彻底蔫ຑ了！包括朱姬ภ牛，也被阎局长这一掌的威แ力波及，就像三只寒蝉，又像三只缩头缩脑的小雀，蹲在树枝上侧耳谛听是否会有危险降临，霎时寂然无声。
每次局务会结束，赵有才主任就对大家说：“那就这样吧，同志们各负其责，下去分头按阎局长指示ิ办！”
《背叛》27（1）
玻管局由“七嘴八舌”到เ“一声喊到เ底”，这个历史x的转折，发生在我和陶小北在市委党校学习的这一个月里。两个ฐ傻家伙不知道，在我们用漫画勾勒局领导班子的精神面貌时，阎局长已主持召开了“遵义会议”，并已“四渡赤水”，正打点行装准备过草地呢！
学习班结束的前一天，赵有才主ว任突然打来电话，让我们赶回局里参加重要会议。赵有才主任在电话里讲：“阎局长要我转告每一个ฐ同志，谁也不允许请假！”
这次“重要会议”原来是搞民主ว测评。阎水拍局长的工ื作方式常常让人有那种“丈二和尚”之ใ感。有时故意放出风来，说局里准备搞民主ว测评了，可却又迟迟不搞。有一次年初放出风，岁末才搞了测评。可真是“三百六十五个r夜”的“三百六十五个ฐ等待”啊！
有时阎局长却又搞突然袭击，在谁也不知情的情况下突搞测评。
这次测评属于后一种情况——阎局长突然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捧到局里几个ฐ同志面前，这几个同志眸子里怎能ม不惊喜地一闪呢？
这次共测评五个同志，其中ณ有我和陶小北、李小南。
我们几个测评对象在测评之ใ前均不知情。已在六楼ä会议室的沙发上坐下来，我还在问陶小北：“测评谁呢？”陶小北再问李小南，李小南再问下一个人。就像玩那种击鼓传花，我将花儿扔给陶小北，陶小北扔给李小南，李小南再扔给下一个人。鼓声一停，傻眼了！我们三个ฐ怀里竟各抱着一枝花儿！
测评前阎局长先讲话。将我们五人挨个评价了一番。诸如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德才兼备之类。说到我们的缺点则轻描淡写，有点像上中学时老师写的cນ行评语，在一大堆好话后面缀一句缺点。如果这个同学是一个班g部ຖ，就写一句：“希今后大胆工作”；如果是一个ฐ学习好、身体差的学生，就写一句：“希今后加强体育锻炼”；如果这个同学在本学期与别人拌过两ä句嘴，就写一句：“希今后团结同学”。
机构改革若是一场盛大的婚宴，最后浮ด出水面的方案则ท是婚宴上款款迟来的那位盛妆的新娘，前面做了多少准备，都是为了最后一睹芳容的这一刻。阎水拍局长在讲话中还透露，本次测评结束，即意味着这次机构改革即将结束，机改方แ案将很快出台。阎局长说：“这是一次涉แ及面较广的机构改革，不少同志的工ื作岗位将有所变动，凡是平级调整的这次均不测评。”阎局长说完这句话，我心里怦怦跳了两ä下，心想：那就意味着被测评的同志这次要被提拔了？
接下来阎局长宣布这次测评的规则，他说：“我私下了解了一下，对这几个ฐ同志大家均无异议，因此这次测评搞简单一些。一会儿给大家每人发一张票，上面写有这几个同志的名字。如果不同意，就在名字后面打个‘x’，如果同意，就啥也不填，将‘白卷’j上来。”
“大家听清楚没有？我再重复一遍，不同意就打‘x’，同意就什么เ也不填。”阎局长说到เ这里喝了一口水，扭头对赵有才说：“既然大家没啥意见，现在开始发票。”
票发到每个人手里后，有人下意识地拧开钢๐笔套，慌忙又合上。为了表示ิ自己没有不同意见，赶快表白立场似的将双手c在袖统里，这才叫“袖手旁观”——每个人袖着手扭头左右看一看，谁也没有动笔。几分钟后，赵有才主任站起来收票。结果我们五人均获满票。
一周后，局里的机构改革方案亮相。这个方案可称之ใ为“赶鸭子方案”。局里的同志都是“鸭子”，阎水拍局长则为ฦ“赶鸭人”——随心所欲地将我们玻管局一群鸭子赶到เ这儿，赶到那ว儿。
第一只鸭子是陶小北，陶小北出任局工会主席，受姬飞工会主席“节制”。局里为ฦ啥有两个ฐ工会主席？姬ภ飞是“行业工ื会主席”，副县级，由á市委任免；陶小北是局工会主席，正科级，由局里任免。
第二只鸭子为业务二科主任科员罗一强，任局专职纪检书记，隶属局纪检组长朱锋领导。或者换一种说法，在纪检组长朱锋领导下负责全局纪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