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刚帮助我拽脱，它的爪又抓住了裙子的另一边……
裙子上出现了几个大洞，是平平留的纪念。平平还有精神干这样的捣蛋事，而另外几只却是理也懒โ得理你了。
老子强调“道洁自然”，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观念中，演示出宇宙万物都是自然而然地演讲和展的，是“无为自化”的。这种朴素的辩证法成为了中国人的处世哲学，两ä千多年来演绎不衰。“曲则令，枉则直，洼则ท盘，敝则新，少则ท得，多则惑”，这些对立统一，这些传世箴言，至今成为ฦ我们的座右铭，影响着我们的行为ฦ。“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知雄守雌，知荣守辱”，是老子“贵柔”、“守弱”的精神体现，是中国人推崇的思想精华。中ณ国人是从骨子里深谙这一精髓的，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成了中国人精神消极的一面，背负着五千年的文明包袱，可以将什么เ都不放在眼里，“退而守成”，“抱残守缺”，“深闭固拒”，“置身事外”，最要命的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要变革，冲破的阻力是巨เ人的，这阻力来自我们的心里，来自我们的习惯。
老田à问我，你真不上去了？
我说，不上了。
我说，没有效果？
母亲说，山太深，出一趟山很是不容易。
穿着迷彩服的我看见张家的小孙子汪汪也在街上转，穿着他姐姐的粉裙子，一扭一扭的，很得意的样子。汪汪今年三岁了，长了一个小土豆样的脑袋，这里进一块、那里出一块，神情忧郁，老是一副泥水满身、忧国忧民的模样。
我喊汪汪，汪汪把脑袋垂得很低，一声不吭。我看见他那张小脸涂得五抹六道，泪痕依然，粉裙子肯定是偷偷穿出来的，前后穿反，小胸脯露着，本应是系在后面的飘带被他理所当然地系在肚子上，结了个死疙瘩。我说，汪汪你怎么穿女孩的衣服？汪汪不好意思了，将裙ำ子撩起，把脸遮了。遮了脸的汪汪露出了屁股，包括他的小鸡鸡。我说，汪汪你没穿裤ไ子啊！汪汪赶紧把裙子放下来，爬上了路边的石碌碡，脸朝下，壁虎一样地趴着，他既不想让我们看他的小鸡鸡也不想让我们看他的脸。
今年初，我和日本搞档案研究的铃木坐火车从京都出去参拜伊势神宫，漫长的旅途中，彼此寻找着话题。我问伊势神宫供奉的是什么เ神，铃木说是日本特有的神，天照ั大神，是创น造日本的女神，是日本神道的第一位。铃木说日本的神是世界上最多的，号称八百万，有树神、河神、花神……我说，要是这样，数目可能比不过中国的神，中ณ国不但有花神，还要分牡丹ล仙子、芙蓉仙子、水仙仙子、所有物种，所有用具，包括扫炕的苕帚疙瘩都有神管辖；唱戏的有老郎神；做饭的有灶神；养牲口的有马王；做木工的有鲁班，小孩出痘，有痘花娘娘；妇女生养，有送子娘娘；家里常住的家神有五位，灰黄胡白柳老鼠、黄鼠狼、狐狸、刺๐猬、长虫，最不可思议的是台湾槟榔业奉迎的神，竟是唐代家韩愈。韩愈怎么和槟榔搞到一块儿去了，是否与他的配南方有关，不知道。铃木说，要是我们两个ฐ在火车上比较中日的神仙，怕是到了伊势半岛也比不完。
在周至吕家堡一位叫傅秉春的老汉家里，我看到了傅老汉用黄纸亲自正楷书写的他们家供奉的神仙，第一位就是山神，接下来是四海ร龙王、药王爷，这都是与他的生活生直接关系的最重要的神，然后才是太上老君、观音菩萨、无生老母、王母娘娘、九天仙女、如来古佛、太白爷、白马将军、万万菩萨、千千活佛、送子娘娘、地母爷、索圣母当地的女神、玉皇大帝、齐天大圣、东王爷、桃花娘娘、狐狸大仙、各位诸神、家宅六神……这张神仙码儿关照的神仙非常全面，一个“各位诸神”就把什么都概括了。所拜的神多，说明了老百姓的弱小，在自然与社ุ会面前的无助和无奈。吃饭靠天，老天爷闹脾ຆ气，不给收成，便是一年无望。
魏辅唐一生酷爱枪枝和女人，他有大小老婆六个。正妻罗氏，早死，后边分别是唐氏、赵氏、杨氏、瞿氏、赵氏。两个ฐ赵氏是姐妹花，是两里外赵家坝的女儿，赵家是大户，书香门第，出过不少官员。我们到赵家坝去，看见200余块明清石碑被当做青石铺在晒粮的场上，要读碑得踢开那些柴禾稻草，肌在地上，才能读出什么เ“春会置业”的内容。赵家坝的赵家是明代成化年间奉朝廷命令从陕西关中ณ三原迁到这里的，清嘉庆年间分为ฦ五户，每户持一金佛，将来认祖归宗时，以金佛为准。这样一个有根底的人家，女孩自然贤淑恬静，魏辅唐是想让后代改变门风，先娶了姐姐，若干年后，见姐姐没生儿子，又去提亲娶妹妹，赵家讶其这种做法，他说赵家前人文风盛，优生条件好，聪明有种，要是生了男孩，他们魏家就有望了。赵家畏惧魏辅唐的势力，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将妹妹也嫁了过来，结果姐妹俩谁也没生下儿子。
魏辅唐的五个ฐ女人，每人轮流值宿三夜，管三天厨房。跟彭大王和王三春不同，那ว两位的压寨夫人都是能ม征善战，手使双枪的高手，魏辅唐却不许他的女人过问地方事情，她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喝打扮，伺候丈夫。魏辅唐人胖，穿戴不方便，早晚都要他的女人给他穿脱衣服，扣纽扣。有时候他会叫上两个女人和他一同睡觉，镇上的人说，“三人一床会，男女不相配，六个脚板咋个睡”，魏辅唐不管这些。
我第一次踏寻王二春的踪迹是在1้98๖9年，从彭大王的山寨直接奔了川陕交界ศ的渔渡镇。渔渡是川陕走廊土匪们的必经之地，早ຉ先遭受过李自成部ຖ下杀人魔王张献忠残酷洗劫，全镇人几乎全被杀光，鲜血把一条河都染红了。几百年后又来了王三春。王二春是四川平昌县人，农民出身，读过书，好斗性狠，与家乡族长王宗林打架，放火烧了王宗林的房，对众人说，这是放火，老子十年后回来还要杀人呢！王二春当了土匪，带着十几个人来到เ了渔渡，先杀了区长王应钦，第二天又抢了集市，从此就在陕南落了脚。他受过政府招安，当过“川ษ陕边游击同令”，却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ท“受招不受编”，“受调不受编”。王三春与彭源洲不同，他是个典型的职业土匪，他将自己经营的匪帮称为ฦ“第二家庭”，自任家长，提出“活捉国贼蒋介石，第二家庭成一统”的政治口号。王三春自命“陕南剿匪总司令”，曾计擒大土匪罗玉成，跟红四军打过仗，跟国民党顽强对抗。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怎样的一幅脸谱，实在是花哨得难以描画。王三春活动范围扩展到陕两ä20多个县，武装力量有四个团，5000余人。他的权利大到自己้委任县长，设立税收局，收来的钱一分也不上交。在他的老巢镇巴县，他有一套完整的设施ๅ，成立了八大处：军需处、服管处、医务处、军械处……有造币厂、边棚营、儿童连、敢死队，成立了“中华救民镇槐党”，请来了南京武术学校的教练，教他和他的老婆们练武术，俨然是个ฐ独立王国的建制。符文学给我提来了王三春当年造的铜元，图案大小跟当时全国流行的铜兀相似，就是分量不足，制ๆ作粗糙，上边有“陕西镇巴县”字样。
土匪自己造钱，想造多少造多少，有意思。
应该和赌有关。应该和匪有关。同样，在秦岭涝峪的两场乡也有一栋绝美的石头房子，其石雕的精美考究是我这个从京师走出的人也为之ใ瞠目的。门两侧的石鼓，较老县城衙门口的石鼓要大而精致，高大的堂舍，优美的月亮门，“范阳贵胄”的巨大匾额
告诉我们这是一户有根有据的世家……但是当你走进深处，进入二堂，就会现，整座院落只剩下了门厅大堂，后边什么เ也没有了，连墙也拆完了。两侧的月亮门是美，但优美的月亮门直通着外面的山野，幽静的偏院连着的厢房踪影全无。一个老汉坐在门口刻了花的石头台阶上，问老汉，说是主家姓陈，从湖北来的，初时在这里做官，接下来就一代一代抽大烟，后来没落了，就将房子拆一点卖一点，卖一点抽一点，到了最后这辈，一座大宅就抽成了这副样子。我的女儿从那些碎砖中拾了一块有兽脸的瓦当，很爱惜地拿回了西安，我在瓦当后面用墨笔写了几个ฐ字：
早ຉ早地睡了，两个县长打对头睡在二堂的东间。秦岭以南没有睡火炕的习惯，一张惟一的带帐子的大木床是为县长准备的，他们就挤在一起，挤在县长级别的床上。他们盖的是公家招待来客的被子，因为旧县长的行李已๐经捆起，新า县长的行李还没有展开，两套行李清楚地分作两堆，堆放在二堂明间的地上，月亮从云缝间露出，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反出了阴冷的光。许是被子的缘故，两个ฐ县长都感到เ气味的陌生。衙门里的细节只能根据历史的大体情况而臆测，那天晚上两位县长究竟说了些什么，何时安歇的，谁也不知道。为这事我后来问过86๔岁的张德修老汉，新县长上任那年他九岁，九岁的孩子记忆力应该是最清晰的时候，正因为ฦ清晰，所以他告诉我，他根本没见过新县长其人，他印象中的新县长就是一口殷出血迹的白皮棺材。这应该是准确的。
那ว日半夜，老县城的城门悄悄地开了一道缝，闪进一拨动作敏捷的人，这些人直奔县衙而去。那夜，老县城的老百姓觉得过得很平常，听到เ几声狗咬，听到เ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和低声的呵斥，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对这些微小的响动谁也没有在意。早晨醒来时，人们从县衙门进出人物的异常神色上，从那些没头苍蝇一样的行政人员身上，从那ว些交头接耳的兵丁脸上，知道本县生了大事。一打听，是车正轨、张治两任县太爷被袁家庄来的土匪劫走了。并不是绑票索钱，也没留下什么话，就是拉走了，看见的人说奔了东边的财神岭，那是回袁家庄的路。我问张老汉，一县的人丁，怎会开了城门眼睁睁看着县太爷被绑架，那些兵都干什么去了？张老汉说，官兵一共百余人，分了三处，一处在袁家庄，一处在都督门，守在老县城的不到30人。那ว晚来偷袭的土匪，百十号人在城外伏着，挑选精干人物进城，他们有快枪，有短枪，装ณ备十分精良。我问什么เ是快枪，张老汉说快枪是汉阳造的能打子弹的枪，不是老百姓手里的长铳沙霰弹。快枪很稀罕，一斤烟土换不了一杆快枪，是很先进的武器。我对烟土和快枪都没有具体的概念，那是离我太遥远的东西。张老汉说，要不土匪也进不来，是有内线，偷偷开了城门……城里的人太散，太杂。老汉吸了口烟补充说，人心隔肚皮。
同知署由大堂、二堂、三堂组成，二堂有匾“恕德堂”，有暖阁，是大老爷歇息之ใ处。现在，三座堂连同左右厢房都不见踪影，被村民张德修家的瓦屋所覆盖，只有原县衙门口的大圆石鼓，雕刻得细腻精致，风风雨雨中ณ没有多少改变，还静静地呆立着，看了多少进进出出，看了多少喜怒哀乐่，看了多少风云变幻，不言语，不表现，统统吞进它那圆圆的大肚里，浓缩成坚硬。
值得一提的是同知署右边的司狱署，司狱署的职责等同于现在的公安局兼监狱。“公安局”已๐经变成平地，牛拉着犁在上面正一趟一趟地走，两ä株高大紫柏罩护着一圈断ษ墙，墙上生出几株面目狰狞的棘藜，有白塑料é袋挂在上面，风一吹，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诉，也像在呻吟。
现在野车的后车斗里搁着我的行李，一个ฐ小小的铺盖卷，还有一台过了时的手提电å脑，按功能说其实就是个打字机。旅行包里装ณ满了书，大部分是有关动植物的，跟文学没一点儿关系。我想，在老县城长住，除了钻树林子之ใ外就只有看书了，不要指望在那儿能ม玩出什么เ新花样来。
路过厚畛子镇，在政府吃了饭，很实惠的一大碗扯面，离开的时候书记刘武洲将镇上的一台彩电给我装ณ在车后头，他说他会常上去看我，我有什么需求就让人捎话下来。我注意到了刘武洲用的词是“捎”，也就是说老县城村和镇政府的联系采取的还是千余年前的老办法，“驿传”。有事得跑4๒0里山路，翻秦岭大梁，两ä个地区的联络，连电话也没有。我打开手机，屏幕上明确显示没有信号，这里的山太深了，那更深的老县城在通讯上同样是一片真空。
从华阳往下走，傥骆道由高山转入了逐渐低矮的丘陵。过新化、长坝，路边有不少高大树木，多在数百年以上，以银杏和槐为主，成为ฦ古道的标志和见证。道边种树是中国古来的习惯，尤其是山中的道路，经常遭山崩水毁，必要时要用木料修整通行，为就近取材，也为过路人马避免日晒之ใ苦，周秦时代就有在路边植树的规定，在宋徽宗时代更下明文“指挥所属知县、令丞劝谕乡保，遍于驿路及通州县官路两畔栽种杉、松、冬青、杨、柳等木”，南宋时在蜀道南段道旁้也是广栽松树，南宋庆元三年，武连县令何琰曾在蜀道上立过《种松碑》。“明代剑州知州ะ李璧主持栽植的以‘翠云廊’为名的数十万株参天巨树，至今仍以其雄姿ู浓荫，乐่利行人，成为蜀道上的胜景之一”李志勤等编撰的《蜀道话古》。我在日本广岛，上街买菜，要沿着一条不宽的街往南走，路边常有被保护得极好的古松，有牌标明这条道曾经是日本的“山阳古道”，山阳道从京都一直通到下关，近千公里长。我对古道有兴趣，开着车沿着山阳道走，路边老松随处可见。在下关海边，也就是在山阳道的终点，蒙蒙细雨中ณ，我竟然踏上了当年“李鸿章散步小路”。这条小路把我引到了一座叫做“引接寺”的寺庙，是李鸿章从下关上岸的居住地，小路的尽头是“春帆楼”，一个旅店兼饭馆的老旧建筑。1895๓年4月1้7日，李鸿章在春帆楼ä里与日本相伊藤博文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春帆楼外也有大松树，表明古道已经到了尽头……不说那让人肚子疼的条约，就说那些树，无论中国或是日本，它们都是和古道伴生的。
傥骆道走出华阳的部分，那些苍劲的古树还顽强地显示ิ着它们的生命力。银杏树又称帝王树，在秋阳的照ั耀下，一片明黄，亮丽得如一面面旗。就是在这条古道上，在帝ຓ王树们的注视下，惶恐地奔走过唐朝的两位皇帝和他们的嫔妃，奔走过疲惫而华丽的逃难队伍，那匆忙散乱的脚步和沉重的叹息至今响犹在耳。
拙诗在壁无人爱，
鸟污苔侵文字残。
天下着雪，很冷，枪救中心的林子里只能听见鸟鸣。我们踩着雪，向北墙根的两ä个小铁笼子走去，远远的就听见了豹子的吼声。那ว声音真有点儿震人魂魄。
豹在铁笼里关着，见我们来了，龇牙咧嘴很是凶猛。我蹲在铁宠跟前，与它只隔一两ä步远，它警惕地呼呼着，大吼一声，一嘴热气喷在我的脸上，让人体味到了生命的活力。这是一只美丽的金钱豹，个头不大，还是个ฐ“少年”。
我对它说，傻豹子啊。吃了羊你怎的不往山上跑啊？
它呼噜了一声，像是在显示ิ它的倔犟。
我说，你还要进到入家家里去睡觉！这回好了吧，舒坦了吧，关迸小笼子弄这儿来啦。
豹子用它那ว一双明亮的蓝眼睛看着我，它当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来到เ这样一个与它的家乡完全不同的地点。老县城保护区的老朱告诉我，豹子吃了羊就像人喝了酒一样，会醉的，这只豹当时是醉了……
现在，抢救中ณ心的小白负责照ั料这两只仍旧充满野性的豹子，每天每只喂八斤肉，是放还是继续关，放了会不会对老乡造成新的危害，尚在下定之中。
有谁说，秦岭山地的豹子越来越多，说不定也会有老虎呢。
老虎是远离人群的，和熊猫相比，它走得更远。豹子有时还要到村落附近串串ธ，向人们展示展示ิ它的身影，装傻充楞地弄些食物，老虎从来不。
我爱听老虎的故事，也相信任何一个孩子都会为老虎而着迷，而牵肠挂肚。老县城地区，将老虎唤作“彪”，彪的传说在山里相当丰富，我搜集了不少，常常想，将来用这些素า材可以写本《虎聊斋》。
老百姓说，老虎喜欢吃怕它的人，谁在它面前显出惧色，它就非把你咬死不可。老虎有几不吃，不吃小孩，因为小孩少不经事，不知害怕；老虎不吃醉人，遇到醉人它坐在旁边守着，等醉人酒醒了，现出怕相再吃。老虎吃男人必从阳具开始，吃女人必从乳房开始，它不吃妇女的阴部……这不是野兽，这是人，是老百姓把自己้的想法，套在了老虎身上，给虎以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