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花朝听说,宛如一桶冰水浇在天灵盖。茫然霎那,她即刻着手梳洗更衣,并问道:“我祖母年迈力小,不至于真伤了人,可是崔陵那厮陷害她入狱?”
“娘子,老夫人拿枴杖打的人。”丫鬟道:“崔家大郎与王郎君双双头破血流,崔家大郎倒罢了,那王郎君是县令儿子。他受了伤,崔家主母孟氏便备大礼慰问,叫王家扔出门。”
花木深处,一个女子娇滴滴“唔”了一长声,绵绵地千回百转。
裴花朝又听了出来,那女子叫河珠,是她院里丫鬟最明艳的一位,举ะ手投足素来讲究,哼个声都务必回肠荡气。
“母亲,你说得轻巧ู,绿头巾又不安在你头上。”
“痴儿,儿媳失节,难道母亲在外头就有面子?”
臭不要脸!裴花朝通红了面皮,无奈形势比人强,只能把詈语咽回肚子里,忍气打商量。
“我们赌棋,我若赢了,你不得动我一根寒毛,保我平安离去,永不相犯。”
看来崔家祖母病情堪忧,裴花朝忖道。她与自家祖母感情深厚,以己度人,轻易想见崔陵此刻煎熬。
她思量过门后,要善尽妻子本份为崔陵分忧,人则随着喜娘扶引,向唐老夫人辞别ี。
“这家店几味饮子滋味着实不坏,比如绿豆冰雪凉水。”魏妪说着,引裴花朝进店。
裴花朝拣了临街座位坐定,向茶博士点了饮子,便摘下帷帽,交给桌旁侍立的魏妪。
“小娘子,怎么了?”老车夫回头问道。
“路旁……尸身……”她靠在车壁上,胃中ณ翻搅。
路边一支支木桩高挂无头尸骸,某些因为经了些年月,已๐残缺不全。
她闭上眼,脑海影影浮现父亲缝合过的尸身,立时狠狠摇头。
车夫一拍大腿,那声响和随后答话将她拉回现实,“哎,年纪大,忘性大,忘了提醒小娘子,你别看窗外了,从这儿到关隘,沿路全是木桩吊尸。”
“这些吊尸是镇星寨的手笔?”
“对,他们犯了大罪,不得全尸,也不准入土为安。”
“……什么样的大罪,竟连人死了都不放过?”
“反叛山寨,那是头一宗死罪,其他嘛,大抵按军法那ว套论刑。”车夫回头问道:“小娘子,你可受得住?要不,咱们掉头回去。”
“不,我要上镇星寨。”
车夫点头叹道:“你们这些小娘子,再怎么娇气胆小,爱慕起东阳寨主ว,便什么เ都不怕啦。”
“啊?我没这意思。”
车夫笑道:“小娘子莫害臊,你漏夜上山寨,能为了什么เ?自然是守在关隘,等东阳寨主露脸瞧上一眼。远近许多女娘都这么着,大家见怪不怪了。呵呵,托了东阳寨主的福,老汉也多接几单生意。”
说话间,他们到了第一道关隘,裴花朝找驻守的喽啰说话。那班喽啰遥见一个妙龄盛装小媳妇出现,果然司空见惯模样。
边上一个执鎗胖喽啰对她摇手,“小娘子,你长大些再来。”
裴花朝打住脚步,问道:“这位郎君,此话怎讲?”
“咱们寨主往来的都是年长女子,十八九岁上下,你这会儿才及笄吧?”
一个长脸喽啰嘿嘿笑着踱过来,煞有介事上下端详裴花朝。
“小娘子,你不行啊,”他竖起食指左右摇,俨然行家口吻,“不够风骚。还有,咱们寨主相好都是这样、这样的。”他双手抬到胸前,朝外由上往下比划一个ฐ夸张半圆,又往臀部ຖ后头比相同手势,而后自顾ุ自吃吃笑了。
当众受陌生男子品头论足,裴花朝自是羞恼,却不得不陪笑,“东阳寨主会见我的,他让我……让我随时上门。相烦郎君报与寨主知晓,宝胜崔记商行,崔家裴氏拜见。”又掏出银钱,道:“些小薄礼ึ,郎君切勿弃嫌。”
“崔家裴氏?”长脸喽啰黑了脸,“你这女娘,我好意提点,你反倒欺心害人。”
“这……郎君何意?”
“哟,装蒜啊?打从寨主ว抢婚,几个女娘自称崔家裴氏求见寨主,我们礼数周到เ送上去,到头来清一色假货,连累็我们吃挂落。”
“郎君,我真是崔家裴氏。”
“那我就是东阳寨主ว。咄,滚一边去。”瘦啰喽把手一挥,拍中裴花朝捧了碎银奉上的手,碎银掉落地面。
裴花朝无计可施,愣在当地。胖喽啰上来拾起银钱递还给她,道:“小娘子,甭使银钱打点,寨里不让收。不拘你是谁,一旁等着吧,若是赖在关隘妨碍进出,咱们先就得撵人。”
裴花朝无奈,转回车上等待。
长脸喽啰在后头笑道:“人不可貌相,一脸斯文,活像好人家出身,居然天才亮,便上赶着爬咱们寨主的床。啧啧,自家汉子喂她不饱吗?”其他人哄笑。
裴花朝险些气哭,欲待辩白,又怕得罪人,只得把泪水咽回肚子里。她要端出最好模样吸引东阳擎海,妆花了可不行。
她度日如年等到日上三竿,一行马车载满货物驶向关隘,为首赶车的车夫是个老妪,发鬓斑á白,面貌沉肃。
裴花朝乍见便觉那老妇眼熟,第二眼认了出来,那不是旁人,正是曾经护送自己้回崔家的戴妪。她飞快跑向戴妪,因为行止异样,关隘喽啰只当她存心闹事,扬声喝止,先前刻薄人的长脸喽啰爽性挥舞长鎗赶人,一时没留意分寸,鎗头就要招呼到เ她身上。
裴花朝仓皇闪躲,乱ກ中脚踝一歪跌倒地上,她顾ุ不上疼,伸长脖子向马车那儿唤道:“戴妪,戴妪!”
——————作者的话——————
因为修好今日份稿子了,今天不请假了。下章稿子大王和小娘子见面,要加点细节,来得及修好,就明天照更;来不及就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