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知道他这是在说五爷,笑道:“侯爷也是,刚才还说谆哥,说你先在外打仗,后忙于朝廷之事,有所疏ຕ忽,这才养成他如今懦弱的性格。五爷还不是一样。他早年丧父,几个哥哥各忙各的,也少了教导之人。侯爷不日就要辞官了,以后在家里的时候也多了,何不趁着这机会和五爷好好说说。这样见到他就板了脸,他有事自然不敢跟您说,等事情不可收拾了,您还是要帮着去收拾残局。还不如彼此和和气气的,他有了什么เ事也好及时和您商量。您也可以及时指点他是对是错。他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慢慢就好了!”
“他都多大了!”徐令宜气愤难忍,“还要我告诉他怎么做。我像他这么เ大的时候已经在苗疆平乱了!手下十几有经验的大将,我什么เ也不懂ฦ,偏偏在他们面前半点风声也不敢漏。半夜跟着那ว些小吏从怎样调拔军饷粮草先学起,第二天早上起床应付当天的琐事……”
“因为我一个人也会害怕啊!”
谆哥嘟了嘴,却不再说什么。
半晌,咬了牙:“我们去见太夫人!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谁也不拖累็谁?”又道,“我又不是为ฦ了自己……那些省下的银子不还在帐上吗?”又道,“我这不是为了省些银子吗?”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
自己毕竟是勤哥儿和俭哥儿的母亲,太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他们两兄弟几分体面……
陶妈妈不太相信,可在这件事上也不好多说,反复叮嘱了几句就退了下去。
难道一定得准备个ฐ通房?
徐令宜恭敬地向太后表达了谢意。太后却对着十一娘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类似于“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妇不事夫则ท义理坠废”的话。
十一娘垂手恭立,听着她的教训,不停地暗自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看上去恭顺卑谦,免得惹了太后的眼。
大奶就让杭妈妈去拿,自己扶着大太太坐到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然后接了丫鬟们上的茶,亲自端给了大太太。
大太太啜了一口茶,道:“大老爷呢?”
“这是谁家的姑娘,真真是漂亮!”郑老太君眼里难掩惊艳。
大太太的脸却在这一瞬间素纸般的苍白。
大太太穿了件丁香色蝴蝶葡萄纹妆花袄笑盈盈坐在堂屋的罗汉床上,五娘穿了件月白色竹节纹小袄,身姿婀娜如风拂柳般立在床踏上,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嘴角眉梢都洋溢着愉悦。
看见十一娘进来,她掩袖而笑:“正说着妹妹,妹妹就来了!”
自视甚高的知识分子,最讨厌的是什么?是挑战她权威的人。在以前,那个人是元娘,而现在她认为可能是十一。
在二夫人的眼中,元娘是个只懂阴谋诡计,没有担待的人,只是小有聪明的女子。同大多数宅门女子一般,元娘看重得是眼前的蝇营微利ำ,不懂从大局上为侯府谋划ฐ贡献。可这个她瞧不起的女子,却偏偏占据了侯府当家主母的位子,制ๆ约着侯府的展。不仅如此,这个她瞧不起的女子还时不时的跳将出来,挑战自己的地位。这便是二夫人与元娘不可调和的矛盾。聪明才高的二夫人,为了侯府的安定和自己的安稳,曾几次或顺水推舟或推波助澜地狠狠地教训了元娘。知识分子的权威一向是不容人挑衅的,若有不长眼的人,触碰了逆鳞,那就瞧好吧,不把你弄臭,弄伤,弄得认错,那谈不上有才!
文姨ถ娘接过来看了。现十一娘把自己屋里所有的事项先例了出来,然后再按照这些事项ำ安排人当差。把每个ฐ人都定了具体的时间。
虽然琐碎、麻烦,可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微微一笑,正想一口应承下来,却又心念一转。
十一娘又不当家,在自己屋里这样破旧ງ布新——何苦这样麻烦。
她想到自己在小院和十一娘第一次交锋,还有十一娘对乔莲房看似退缩却含着无限杀机的忍让……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文姨娘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清单,想从这上面找出点什么。
事……还是原来的那些事……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不对,人数不对……
她对数字一向有天赋。
看一遍就不会忘记。
火石电光中,她恍然大悟。
这个ฐ排班,真的很有学问。
乍眼一看,只不过是所有的人都定了值差ๆ,再仔细一看,却可以现,照这样当差,十一娘屋里的小丫鬟、粗使的婆子每人可以休息一天,大丫鬟和有体面的妈妈可以休息两天。
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现在是三夫人当家,公中给多少钱,是她说了算。可这些钱如何用,却是各房说了算。十一娘没办法改变公中给多少钱他们过年,却可以决定这个年怎样过……徐家不是小门小户,仆妇关系错综复杂,有一些还是曾经服侍过老侯爷的。做为新妇,她想在这个ฐ家里很快站住脚,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这些人恩惠。赏钱,是永远止境的,像这样变着法子在过年的时候赏个休息的日子,即不用花钱,也不碍事。但对于一年四季都没有个ฐ休息时候的妇仆来说,过年能休息休息,却是个好消息。其他房头的人知道了,只怕也会羡慕不已,纷纷赞扬十一娘宅心仁厚,待人宽和。真是不花一分钱就买了个贤名。
想到这里,她沉下心来,把那清单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秦姨ถ娘知道文姨娘一向聪明,行事从不出错。自己只管跟着应和,既不做那出头的第一个,也不做那ว后知后觉的最后一个ฐ就行了。
见文姨娘把那清单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她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攥着拳头紧ู盯着文姨ถ娘,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来!
乔๒莲房看着嗤之以鼻的。
这个ฐ秦姨娘,只知道跟在文姨娘身后摇旗,从来不曾自己有个主ว张。要知道,治大国如煎小鲜。那些老规矩牵一而动全身,不能ม随便乱改。十一娘这样与众不同,说到底,不过是想和三夫人一争高低。如果自己站在她的位置,也会这样做。可没有在小范围内试一试就冒冒然地在过年的时候用,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到时候还不是给侯爷添乱ກ。
这样一想,心就如刀剜般的痛起来。
侯爷昨天晚上又宿在这边……
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盅,指尖微微白。
十一娘望着神色紧张的秦姨娘,表情认真的文姨娘和有些神不守舍的乔๒姨娘,端起茶盅来啜茶,耐心地等待着几位姨娘的反应——明年开春她就要主持徐府的中馈了。对外必先壤内。凭三夫人的为人,给她的必定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ณ的乱摊子。她要赶紧摸清楚几位姨娘的态度,免得到时候按了个葫芦浮起个ฐ瓢,弄得手忙脚๐乱的。
“姐姐!”过了好一会儿,文姨娘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大年初ม一您进宫给皇后娘娘恭贺之后,来拜访您的客人只怕就多起来。”她指了排在初ม一的琥珀、滨菊的名字,“我看着姐姐虽然增加了人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年是您到府里的第一个新า年,只怕来拜年的人比以往都要多。要是姐姐不嫌弃,我和我屋里的秋红过来给姐姐打个ฐ下手如何?别的事做不来,这端茶倒水想来还不至于出错。”
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
没想到文姨娘不仅很快看出了自己的用意,还立刻向自己表达了支持的态度,实在是个ฐ很聪明的人!
她微笑着点头:“如若真的忙不过来,少不得要请姨娘过来帮忙。”
秦姨娘一见,立刻๑道:“我到时候也可以过来帮忙。”
十一娘点头,秦姨ถ娘和文姨娘的目光就落在了乔莲房的身上。而早已๐知道了乔莲房态度的十一娘此刻๑已不需要她表态,没等乔莲房反应过来,已๐笑道:“这件事有些急,大家散了吧!”说着,端了茶盅送客。
三个ฐ人俱是愕然。
秦姨娘没想到一向待乔莲房和蔼宽厚的十一娘会问也不问乔莲房一声,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来……这让她有些不安。十一娘虽然年纪小,可到底是罗家的女儿。想当初ม,元娘……她忙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过去的事抛到脑后似的。
文姨ถ娘觉得很有趣——她是嫡女,从小就见识那些妻妾斗法。像乔๒莲房这样美貌又身份高贵的女子,最遭主母的忌讳。十一娘这样对待乔莲房,或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斗ç也懒得和她斗,或是早想好了法子,此刻๑不是行事的机会,又想到徐令宜这段日子大多歇在十一娘的屋里,她更觉得自己猜得不错。望向乔莲房的目光就有些幸灾乐่祸。
乔莲房却怒火中烧。
十一娘这是什么意思?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莫非想在她面前摆正妻的谱?
她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是个ฐ出身卑贱的庶女,靠着姐姐的阴谋诡计成了永平侯夫人,就真以为ฦ自己是什么金贵之身了。
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此刻开口有些示弱,反而白白让十一娘得意;不说些什么เ,十一娘定以为ฦ自己怕她,以后难免不会随意捏拿她……正是心潮起伏之际。文姨娘已起身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屋了。”秦姨娘自然是立刻跟随:“快过年了,事多,夫人好好保重身体,我晚上就把屋里值班的单子排出来给夫人看看。”
两人不自觉地与乔莲房拉开了距离,看也没看乔莲房一眼,齐齐曲膝行礼,笑着退了下去。
乔莲房明显地感觉到了秦、文两人对她态度的转变。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听见十一娘风轻云淡地问小丫鬟:“去看帐子挂好了没有?免得侯爷回来的时候家里还乱七八糟的。”当她不存在似的。
乔莲房听着却目光一闪,冷冷地一笑,恭敬地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