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行！打回去重写。谁要你搞勤俭持家的?你这一勤俭，哪个家具商房产商到我这里做广告?”副刊主编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你的任务是什么?宣扬一种热情，激发一种欲望！买！买！买！什么เ时髦你推荐什么，什么贵你表扬什么。我们办报纸，不是给老百姓看的，是给广告商看的。广告商满意了我们才算成功。你看你写的！猪肉炖粉条！谁还有兴趣去饭店吃饭?都靠一张报纸五毛钱卖给老百姓，我这报社ุ早都关门了！你连白菜都吃不上！太阳城刚打来一笔款子，叫推荐他们俱乐部式公寓，你去组个专刊，讨论一下俱乐部式公寓将是上海ร未来住房的发展方向。蓝ณ天！白云！印度包头门卫！一年能ม用三个月的游泳池！资料在这里。去吧去吧！”主ว编到丽鹃出门气都没消。
“这都到家门口了还接什么呀?把包给我。我替你挂上。”婆婆接过丽ษ鹃手里的东西。
“再见。”丽鹃起身点了下头,“我等亚平忙完他的活，要接着用电脑แ，赶一篇稿子。”
“谢谢脑แ工，你是世界上最最勤劳的脑工ื，我要给你发一朵大红花，别在你的小把手上！”丽鹃就势搂着亚平的大腿，拿头来回蹭。亚平撸撸丽鹃的头发。
亚平赶紧ู接口说：“不是河南的牡丹ล花，是黑龙江省的牡丹江市。”
“哎呀！帮帮忙！你脑子里有糨糊啊?淮海路上丢â块砖头下去，砸到เ十个ฐ人，五个ฐ老板，四个老外，你怎么เ把惟一一个啥也不是的给抱回家了?前面小芳，样子生得像只夜壶，都钓到เ个老外，我看她大概除了iloveyou，拜拜，哈喽和身体语言以外，什么都不会，那样子的都嫁到美国去了，我养你到大学，连块手绢都不洗的，到最后要跟个乡下人啊！我看你书读到屁眼里去了。真是读书越多脑子越锈，他干什么的啊?”
丽鹃不是第一次看到เ公婆。倒是每次看到他们都觉得他们是刚从严冬大雪里钻出的洞熊，毛厚皮重，特怕寒，所以全副武装地抗寒。
这当然不是丽鹃的想法。丽鹃以为，两ä万就是两ä万，他们决定要买房子，而他父母答应赞助两万，她很感激，也打算以后加了利ำ息还。不过，从他们买了房子，到เ马不停蹄地装修，跑得断了腿，爬楼速度赶上猴子上树，俩人体重总共降了8公斤，一直到入住的这一年半内，丽ษ鹃最常听到เ亚平在电话里说的话就是：“房子就算是股份公司吧！你们二老也是最初的大股东啦！等我们一弄好你们就过来玩儿吧！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这原本就是你们的家，有这两ä万块钱，客厅的地都铺满啦！要是没你们这两ä万，那我们可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能浪费啊！你们都没过过苦日子。你不知道，六○年的时候，别说是菜帮子，就是好点的草根都找不到啊！钱虽然不多，可省一分是一分不是?以后花钱的地方แ多着呢！以前我跟婆婆过的时候，女人吃饭都不上桌的。好的，新鲜的，肉，都尽男人和孩儿吃。女人就吃剩的。他们男ç人要出大力气的，身子亏不得。我们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什么关系，糊饱就行。”
“妈，我不吃剩ທ菜的。以前我家爸爸吃。结婚以后一顿吃不完的就倒掉。这个我吃不下去。”丽ษ鹃想想，没忍住，决定说出来。她显然可以憋着听着却不理，但她觉得她说出来是一种态度，否则就是默认了自己้在家里的从属地位，而这在丽鹃眼里是不可忍受的。在大上海，哪家不是女人老大?丈夫都跟捧心肝捧宝贝似的哄着，丽鹃的妈妈，在家里吃块鱼，爸爸都先把刺挑出来。丽ษ鹃既不希望亚平低三下四，又不希望自己被踩在脚下。平等——这个很重要。剩菜要不吃，大家都不吃;干活要不干，大家都不干。如果一个人首先在人格上就将自己屈尊，这个婚姻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哎呀！我就是一说，我没叫你吃呀！我吃我吃！”婆婆慌忙将空盘子又往自己手边揽了揽，还就势将剩菜汤泡进饭里。
“你看你这房子，虽说住上了，贷款得还20年呢！20年啊！等还完了都半大老头老太了，有这一身债压着，浑身都不舒坦。能ม抓紧还就抓紧还吧！你贷款利息多少?”
“五点几吧！”
“你看看，这就是拿人家的钱过自己的日子，一年五点几，十年就五十几，二十年就翻了一番都不止啊！等于是给银行打工了。我要是你们，觉都睡不着，重石压心。要我说啊，当省则省，早还完了心理上不压迫。”
“妈，现在都这样的呀，谁家买房子一次付清?那是暴发户。现在不买，以后买更贵。你自己也知道，我们这房子买完以后到เ现在都快翻一番了，等于把银行后2๐0年的利ำ息赚回来了。现在不享受，攒钱还房款，吃没吃到，穿没穿到，吃得不好，再累็出病来，不是更不划ฐ算?你的观念要改一改，现在是以人为本，人好一切都好，要过得有质量。”
“你们这些小年青啊！唉！没受过苦。我们那ว里说，地窖里啥时候都得预ไ备着地瓜，粮仓里啥时候都得存点儿陈米，走一步要望三。凡事还是要替未来打算打算。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还没孩子，有了孩子，动一下都是钱，得提早准备着。”婆婆就着几片烂菜叶往嘴里扒饭。
“那就不要孩子，什么เ时候养孩子不觉得负担了什么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