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背完书，刚想如往常一般扑进母亲怀中，又立即记起母亲事先一再叮嘱的话，于是一副大人模样地作揖行礼，然后挺直腰板，板着面孔，一步一顿地度着小方步退回自己的位置。
刺眼阳光下点点反射的白光，那是动物的残骸，或者人的尸骨。
刑罚一再加重。律令从汉初ม刘邦在位时的九章，增至三百五十九章，只大辟一项就有四百零九条，一千八百八十二事。以死刑为例比的刑法多至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ม遍睹”。
门前若无东南西北路，此生可免悲欢离合情。
云歌被赵陵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只是揉着屁股，小声地问：“你做噩梦了吗？”
赵陵定定看着夜色深处，似乎没有听见云歌的话。
云歌坐到篝火旁，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翻了一会，找出几枚酸枣丢â进水中ณ，待水煮开后，端给赵陵。
赵陵盯着云歌手中的杯子，没有接的意思。
云歌轻声说：“颜色虽然难看，可效果很好，酸枣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赵陵依然没有动，云歌的眼睛骨碌转了一圈，“我不肯喝药时，我娘都给我唱歌哄我喝药，我也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张口就要唱起来，赵陵看了一眼沉睡的众人，端过了碗。
云歌笑眯眯地望着他，赵陵喝完水，一声不吭地就躺下睡觉。
云歌拥着毯子看了他一会后，往他身边凑了凑。
她凑一寸，赵陵沉默地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云歌再凑一寸，赵陵又后退一寸……
赵陵终于忍无可忍，压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我睡不着，你正好也睡不着，那我们说会话，好不好？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会。”
“那我给你讲故事。”云歌未等他同意，已๐经开始自说自话。“有一年，我爹爹带我去爬雪山……”
赵陵本想装睡，让云歌停止唠叨，可云歌却自己้一人讲得很是开心，讲完了她的雪山经历，又开始讲她的二哥。三哥，赵陵冷着声音说：“我要睡觉了。”
“那你睡吧！我娘给我讲故事时，我也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三哥和我去大秦时，我五岁。大秦有很多人是金黄色的头，碧蓝色的眼睛，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把狮子饿很多天，然后放了狮子出来和人斗，很多人坐在那ว里看，我讨厌看这个ฐ，三哥却顶喜欢看。他们送给爹爹两头小狮子，被三哥拿了去养……你肯定不相信，但我誓真有这样一个国家……”
云歌还想罗嗦，赵陵截道：“天地之ใ大，无奇不有，为ฦ什么不相信？先帝在位时，安息和条枝已有使者来拜见过，《史记？大宛列传》中都有记述。既然西域再向西能ม有繁华可比汉朝的安息帝ຓ国，那安息的西边也很有可能ม有别的国家。听闻安息商人为了独霸我朝的丝绸，中间获利，才不肯将更西之地的地形告诉西域胡商和汉朝商人。”
云歌和别ี人讲述她的故事时，很多人都嘲笑她胡说八道，第一次碰到有人相信，一下兴奋起来，“你相信我的故事？确如你所料，大秦就在安息之ใ西，你去过安息吗？安息也很好玩。”
赵陵没有理会云歌的问题，云歌等了一瞬，见他不回答，笑了笑，又自顾开始讲自己的故事。
赵陵这次却没有再出声阻止，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是醒。
赵陵从小到大，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从没有人敢当面违逆他，和他说话时都是或谨小慎微，或恭敬惧怕，或谄媚顺从。
他第一次碰到云歌脸皮这么厚的人，偏偏还厚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眼色都不懂ฦ看。
本来只是无奈地忍受云歌的噪音，可渐渐地，他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真正听云歌的故事。
从塞北草原到大漠戈ຖ壁，从珠穆朗玛峰到帕米尔高原，从惊涛๙骇浪的大海ร到เ安静宁和的雪窟，从西域匈奴的高马技到大秦安息的奇巧工艺……
云歌的故事中有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ศ，是他在书册中读到过，却绝不可能看到和摸到的世界。
对他而言，那是一个近乎传说的世界。
最后是他仍然在等着她的下一个ฐ故事，云歌却在“……那ว只小狼竟然会偷东西，还是贪财的小偷，专偷那ว些晶晶亮的宝石……我快被它气死了……我就打它屁股……打它屁股……”的断续声中ณ睡去。
赵陵缓缓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子，凝视着云歌。
即使在睡觉，云歌的眉眼间也充满了笑意，如她的名字一般自在写意。细密长的睫毛，在星光下，如两只小蝴蝶正在休憩á。
云歌睡觉很不老实，裹着毯子翻来翻去。
眼看着越翻离篝火越近，云歌的头已๐经要闻到焦味，她却依旧睡得人事不知，赵陵只能万般无奈地起身把她拽回来。
她又朝着赵陵翻过来，越翻越近，赵陵轻轻把她推开，她又翻出去，翻向篝火……
拽回来，推出去，拽回来，推出去……
赵破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