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大伙。”
“跟韩老六一样,也是豆豆眼,秃鬓角。”
“不许动,谁也不许动。”
刘桂兰才从外头跑进来,脸冻得通红,也许是臊得通红,好大一会,才沉住气说:
花永喜的张寡妇和侯长腿的李兰英是不相同的。侯长腿媳妇,胆小心怯,跟着他走,从早到晚,扔下粗活干细活,遇事也不敢多嘴。老侯家里,男的说了算。花永喜娘们,胆大心尖,强嘴硬牙,老花说不过她,干仗总是吃败仗。没有活干,她也叫老花呆在屋里,不跟人来往。外头闹翻天,他们也不睬。老花小心听媳妇支使,在他们家里,女的说了算。起先,老花也并不是服服帖帖地听媳妇支使。煮夹生饭的时候,花永喜见天上农会,家里的事都扔下了。张寡妇煮ุ饭,没有干柈子,现整的湿柈子冒烟不好烧。赶下晚花永喜回来,张寡妇就跟他吵了:
李兰英翻身起来,盘着腿脚,坐在炕头,笑眯眯地瞅他一眼道:
“大伙看看他能评上一等不能?”
“新年大月,找你们来见见面,唠唠家常。你们对农会有啥意见,都只管提提。”
有的回答:“为了铲除剥ຓ削,”有的说是:“为了分地,”也有的说:“为了睡暖炕,吃饱饭,过个捏贴日子1,逢年过节,能吃上饺子。”说得好些人笑了。萧队长笑道:
赵大嫂子没吱声。刘桂兰心想:“这会子糖嘴蜜舌,也迟了。”她又想起了那尿炕的十岁的男人,还有一双贼眼老盯着她的公公,铲地时她婆婆使锄头砍她,小姑子用言语伤她。走出来的那天下晚,下着瓢泼雨,她跑到院子里,听见狼叫,爬上苞米楼子,又气又冷又伤心,痛哭一宿,这些事,到เ死也忘不了啊。想到这儿,她晃晃脑袋:
这人就是白玉山。他要在年前回来的事,早ຉ在头回信上提到过,但还是给白大嫂子一种意外的惊喜。不管怎样泼辣撒野的女子,在自己的出门很久的男人的跟前,也要显出一股温存的。可是,白大嫂子的温存,并没有维持多久。她吹着麻秆,点起灯来,瞅着笑嘻嘻的身板壮实的白玉山,扬起她的漂亮的,像老鸹的毛羽似的漆黑的眉毛,噘着嘴巴埋怨道:
说得屋子里人都笑了。刘桂兰要走,锁住拖着她嚷道:“姐姐给我再剪一个ฐ小猪倌。小壳囊没有小猪倌,要给张三叼走呢。”
回到屯子里,郭全海布置了这个工作。
老初可嗓门叫道:
“我没有呀,叫我说啥?”
“你操谁的妈?”在炕沿敲着烟锅。
杜大小子的脸吓得煞白,躲在里屋,不敢出来。郭全海回来,还是陪着他喝酒,也不知道他又喝子几樽。那ว小子喝得多了,就哭鼻子,这是他的老毛病。他捏着酒樽哭诉他的后娘压迫他,支使他干这干那,叫他喝稀的,穿破的。他说:“‘满洲国’垮台的那年冬天,我没鞋子穿,外头下大雪,她叫我出去喂猪,小脚๐趾头也叫冻掉了。我那小兄弟舒舒坦坦躺在炕头上,还没醒来,我进屋去切豆饼喂马,老母猪出来骂我:‘你安的啥心?他刚睡着,非把他吵醒,消停点不行?’我媳妇死了,他们不给我续弦。我早料é着,那份家当没有我的份。使劲斗吧,把他们斗得溜干二净,我也不心痛。”这时候,郭全海ร插嘴问道:
老万没有往下问,就挤出去通知别的小组去了。屋里郭全海说道:
“大地主没一个好货。”
几个声音同时说:
“快进来吧。”
赵大嫂子笑一笑,只是不说。她总是想起赵玉林的屈己待人的脾性,遇事宁肯自己吃点亏,不叫亏了人。在人背后,也不轻易说人家坏话,南炕李寡妇却忍不住,代她诉说了。“慰劳?都把东西慰劳妇女会长小糜子去了。他们早忘了慰劳烈属军属这回事。”
“大嫂子你好,白大哥调双城公安局工作去了。他老惦念你呀。”
“煎饼铺子早ຉ歇了。头年分了地,就下地了。我寻思七十二行,庄稼为ฦ强,还是地里活实在。”
“好年成,五垧能打四十石。”
“同意,唱个新的。”有人响应。
1一种土炮。
“你呢?”
赵玉林反问一句:
屯子里兴起唠嗑会的十来多天以后一天的下晚,半夜过后,韩老六心里不安,睡不着觉,爬了起来,到เ院子里走动。三星晌午1了,远处有狗咬,接着又有好多脚步声。韩家的狗也咬起来,有人走近了。韩老六赶紧站在西下屋的房檐下,望着门口,大门上的那扇小门开开了,进来一个人,回身把小门插上。星光底下,清清楚楚地看见这是猪倌吴家富。韩老六从房檐下跳出,一把抓住小猪倌的胳膊,叫唤道:
白玉山说:
“有多少?”老初慌忙问。
说到这里,她凑近萧队长坐着的地方,悄声地说:“那人是个阎王爷,你们这可把他治下了!”瞎老婆子爬到炕梢,在炕琴上摸到一个烟笸箩。老田头到เ灶坑里点起一根麻秆,给萧队长点烟。萧祥一面抽烟,一面唠着,由韩老六唠到เ了她姑娘身上,老田头慌忙使眼色,叫萧队长不要往下讲。老婆子早哭起来了,说:
“绑起来了。”
1有柄的炒勺。
天一晴,人们都下地铲草,郭全海ร扛一把锄头,戴上草帽,也准备下地,才迈出大门,在柴火堆的旁边,碰着韩长脖,他扯扯郭全海的破衫子。郭全海问道;
韩老六忙说:
“苞米呢?”
“往那边靠。”把他撵到远远的一个ฐ窗台下,但他还是侧着耳朵,极力想要听清萧队长和赵玉林说一些什么